姐执我手
来源:作者:wsfcx时间:2013-06-05热度:0次
<姐执我手>(作者:房崇新)
母予我命,幸运降生尘世,是要让我在这红尘的喜怒哀乐里度过一辈子。而命中更幸运的是在我身边还有一个日夜呵护着我、凡事都让着我的姐姐!我同许多人的感受一样,能有个姐姐真好!如今越过不惑的我,回望姐执我手的日子,令我刻骨铭心!那时姐姐给予我的爱实际已放大到了母爱的浓浓温暖!
儿时记忆里的父母就是拼着命起早贪黑做农活,顾不了孩子的那种,但感觉他们再怎么辛苦都是在勉强维持五口之家的生计。于是家里做饭、洗衣、缝补、打扫、喂猪、放鹅等诸事大都是姐姐在忙碌。生性不善言辞的姐姐似乎觉得做老大的就应该为父母分担,帯好弟弟。每到天黑时分,姐姐就会满村子呼唤四处找我们;每次放学,姐姐总是按时蹲守操场一角,牵着两双调皮的手往家赶,家里还有一堆事在等着她;到了农忙,一定是我在前哥在后,跟着双手拎着沉重的篮子、满头冒汗的姐姐,去地里给父母送水送饭菜;有时在路上,下雨了,姐姐的手总是紧紧地牵着我们,家中唯一一把竹制桐油伞总是挡在我们的头上,她的大半个身子都在雨中,湿漉漉的.......
父母晚上回来常常是迟的,我多已上床入梦,只有姐姐总是安静地坐在门槛上,她默默地在守候父母负锄归来。而只有在这时候她都是在用梳子打理自己两根短短的辫子。夏天的晚上,月光洒落下来,是一泻满院的安静和清明,院落中间的桌子上,是姐姐每回要热上几次的粗茶淡饭。
其实,姐姐也是孩子,与我们一样也是拥有掉泪和撒娇的权利。记得最早一次掉泪是她过生日,仅仅是因一碗米葱炖蛋。那时的村庄是饥不择食的地方,不象现在农村物阜民康。所以,吃饭是每天都盼望的事,当然最能盼到的就是小葱炖鸡蛋了。通常家里鸡蛋无人敢吃,伙房里的油盐酱醋糖均靠卖蛋钱来支出。母亲只是在庆祝我们生日时,才把鸡蛋节省下来,心里盘算着自己哪个孩子快要过生日了,时刻预备着。炖蛋流程简易可学,即用菜油、酱油、鸡蛋一起掺水倒入大碗,用筷子快速搅拌稀释,放到刚烧透的大饭锅里,盖上锅盖,姐姐蹲在灶下,揣上一把稻草,再续两把大火,十分钟后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米饭正熟,碗里的鸡蛋也正好。那天中午饭最惹眼的定是桌子正中的那碗黄灿灿的蛋了,上面撒的是一层细细 的小米葱,香味随着热气弥漫开来,满鼻子满眼都是,尝上一口帯气孔的葱花蛋,定是一鲜二嫩。那碗充满渴望的米葱炖蛋不是随意可以动的,则由忙了半天的母亲一勺一勺地平分给我们每个人。最后众目睽睽的是剩下的那个蛋碗,一般都是由过生日的人来享受,将自己的饭全部倒入。记得这一惯例就是姐姐过生日破了例。姐姐从母亲手中接过蛋碗说,弟弟今天发热,给他吃,便转递给了我。我迫不及待地就着饭狼吞虎咽吃了个碗朝天,抬起头时,看见姐姐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手中的碗,她的眼角显然噙着两滴泪珠。那一年姐十岁,我七岁。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姐弟仨在路上,一直是在姐姐执手相牵下长成了大小伙子。姐姐在风雨淋漓的途中,无数次执我之手,只为我平安回家,也激我勇往向前。后来姐弟三人的工作都去了城里,与父母相隔数百里独自生活。她代替了父母穿梭在这个小城,穿梭在我和哥哥之间,感觉又重回到了童年的温暖,时光在倒流。那段日子里,姐姐的世界仍然还是两个弟弟,下了班不是忙来给我做饭,就是赶去帮哥洗衣。就在姐姐漫长而无言的呵护中,在我们的熟视无睹中甚至是理所当然中,我和哥相继独自成家。但姐尚未婚嫁,常跟着我住。于是感觉长大的我,静下来时内心比以往多了了些触动和成熟,开始执姐之手,四处相亲。正当水到渠成,计划结婚前夕,厄运来临,颠覆了她短暂的一生,也几乎颠覆了我们整个家庭。 应该是12年前的今天,清明前一周,姐姐突感肚痛不止,多家医院检查诊断为肠癌晚期。一家人惊恐不安,束手无策,恍如一场惊魂隔世之梦?;毓窭?,我帯着姐姐开始了四处求医问药的奔波,从县城到沪上,从西医转中医,均无好转,一月不如一月。就在心急如焚而又心有不甘之时,时近中秋的一个傍晚,姐姐跟我说,弟弟啊,命已如此,这个病不要看了,看不好,我也不想再开刀了,化疗也不要做了。我只想请你帮姐姐做一件事,抽个时间送姐回老家,我现在只想住到我们从小生活的房子里,跟爸妈在一起,平静地过一天是一天,能同意姐的选择、帮姐成全心愿,好吗?我听后无语无声,泪止不住滴在她青筋暴胀的手面上,伸过我手,执姐之手,无奈地望着她呆滞而惶恐的眼睛,默默点了一下头。次日就送姐 去老家那个村子安顿下来。后来毎个周五我下班都帯上药赶到老家陪姐姐。每次进门,姐姐都比平时兴奋,话多了许多。我??孔潘皇撬党砸┑氖拢褪前参抗睦幕?。说多了我发现她心里已不在乎这些,甚至是死亡的即将逼近。再后来我发现每次帯回的药她都没有吃,都整整齐齐藏到了柜子里。此时,我才读懂她眼睛里安详的目光,已从起初热切的求生欲望回到了平静的求安愿望!不想面对命定中天堂的召唤,再去吞大把大把的药,再去一次又一次杀伤生命细胞的化疗,她选择了在生她养她的父母身边平静地离开,在这个曾经放飞自己梦想的村子的地下,只求能安静地容下一个33岁无望无染的女儿身!
那一日清晨,细雨霏霏,我在班上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话筒那头是一个父亲失去女儿的撕裂的哽咽和无法控制的崩溃!我和哥匆忙到家已是黄昏,夕阳依旧普照在世间所有的人与物上,堂屋里站着父亲,坐着母亲,乡里的医生接过我从县城帯回来的杜冷丁,熟练地用不锈钢镊子的大头连续敲了四支,用大剂量的玻璃针筒抽干,推入姐姐己痩得不见一块肉的皮肤里。奄奄一息的姐姐用唯一能动的目光在找我唤我,我跪在她床头抓着她的手,她和我都似乎要说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只见她眼角的泪在缓缓下流,我双手合握着她的一只手慢慢变凉又慢慢伸直.....
姐曾执我之手,给我欢乐,给我温暖,给我力量!如今我执姐之手,她的辞世,生命终止,尘世不再与她有关联,但亲人就是亲人,姐姐只有一个!她的重病曾经在亲人的担心和担忧中命系一悬,她的突病早去都成为了亲人生活中的大悲大哀!有一次,她跟我说,人离开这个世界,就是日历中三百六十五天中的某一天,那一天也就是一刹那!让你让家人措手不及,生死两茫茫,人间到天堂!12年前的秋天,姐姐离开这个世界。如果在世,今年是48岁。每至清白明朗的四月,我与平常人思念亲人一样,随着年龄增长而倍加思念远去天堂的姐姐。
记忆中的姐姐,心慈而温婉,手勤而言寡,柔软而不屈,成为我常常回望的一段又一段碎片。毎次清明站在村后那座没有人烟的坟前,我真想每天都亲手做碗米葱炖蛋供奉在她的坟头……
记忆中的姐姐,心慈而温婉,手勤而言寡,柔软而不屈,成为我常常回望的一段又一段碎片。毎次清明站在村后那座没有人烟的坟前,我真想每天都亲手做碗米葱炖蛋供奉在她的坟头……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