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馍
来源:作者:张建树时间:2014-09-02热度:0次
小时候,我最喜欢吃奶奶做的馍,到现在想起来,嘴还馋得淌酸水,别看当下正减肥,一顿还能吃上它个仨俩的。
奶奶的嘴很甜,在她的一辈子里,认她做干娘的不下于十几人,有男孩有女孩,当然,这些过去的小捣蛋、小丫头们,如今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我们那时还是光腚孩子,父母在地里干活,我们姊妹和堂兄堂妹们,都在家里跟着奶奶玩,春天里到田间地头找野菜,夏天里到河堤上找凉影儿,秋天里则跟着奶奶在东地枣树林看枣,冬天里则跟着奶奶在厨屋的地锅门口暖和,一圈子臭脚丫子都往锅门口伸,锅门口又小,我们的脚丫子就相互摞在一起,暖和和的,就像缠在一起的蛇,你嫌我的脚丫子臭,我嫌他的脚丫子臭,说着笑着很好玩,天天都很开心,不知道一点啥叫烦恼。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们就缠着母亲给我们穿衣裳,脸也不洗,开蹦子就向奶奶家跑,有时候摊上下雨天或下雪天,奶奶起得晚,等我们早早起来了,奶奶还没起来,我们几个“捣蛋虫”就开始调皮了,我叫一声奶奶,他用力拍一下奶奶的门,紧接着他叫,他再继续拍一下门,奶奶被叫烦了,也被拍门拍急了,开始在屋里开心的骂我们,一边骂,一边起来给我们开门:“奶奶个蛋,叫啥叫,我又没死!” 我们谁都不敢吭声,一个劲的笑。奶奶叫我们都脱掉鞋,上到床上,她又拿来一个大被子,赶忙给我们几个盖上。我们几个哪能睡着,都缠着奶奶给我们讲故事,奶奶就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讲日本鬼子的故事,讲日本鬼子在咱这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故事,奶奶讲着骂着,我们也跟着骂小日本狗娘养的在我们中国发“野”。
奶奶很会做饭,经她的手做出来的饭,分外好吃,吃着味道比她的嘴还甜。那时候,我的印象都很深刻,我们家的主粮是红薯,早上吃的是红薯汤,红薯干子面窝窝头,黑的就像霜打过的茄子,吃起来和拉橡皮筋差不多,一拽多长,比年糕很黏,难吃死了。中午还是吃黑窝窝头子,炒点菜就馍。所谓炒菜,就是把青菜洗洗,放在锅里,加上盐兑点水,烧开做熟,盛在碗里,拿出香油均匀的在菜上滴上几滴就吃了。到晚上,吃的则更简单,锅里放点水,剁上几块红薯,在篦子上熘上窝窝头子,就着蒜瓣或者青辣椒就吃了。有的没有柴火烧,连汤也不做了,看谁家做晚饭,顺便拿几个窝窝头或几个红薯在人家锅底下烤熟就吃了。有人形容那个时期的生活是:“红薯干,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这真是千真万确的。即便如此,多数人家的粮食还是不够吃,都要断上一个时间的粮食。
我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吃红薯,我吃的黑够白够,到现在提起来吃红薯还怕他三分。红薯这东西不同于其他粮食,经常吃,会闹胃酸,肚子胀,嘴里的酸水拉拉的往底淌,肚里像烂开的醋坛子,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这还不算,经常吃红薯的人,都是个屁篓子,有人没有人,是生人还是熟人,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照放不误,谁也问不了这等事,你可能不懂,你越是人为的控制,反而声音越响。不少想讲面子的女孩在这方面除尽了洋相。好在那个时候,这东西不稀罕,人人都是这样,所以一般谁也不会笑话谁,听着假装没听见。
奶奶家的生活条件稍好一点,他们的馍往往在红薯面里掺点玉米面,两样面一掺,和面时,加一点盐水,又放上切好的茄子丝,做出来的窝窝头子,不仅颜色好看,而且有盐味,茄子丝吃着像吃现在的辣条一样,味道好极了,不就一点菜,都能把馍吃完。奶奶做好满满一馍框子这样的馍,不到一天时间,我们几个就给“报销”了,奶奶的粮食也不多,被我们几个吃的坐不住,有一天她对我们几个说:以后你们把你们家的黑馍拿过来,咱们换着吃。我们几个都很听奶奶的话,在家出来时,都不忘手里攥上一个黑窝窝,到奶奶家馍筐里一放,就可以放心的吃奶奶做的馍了。奶奶做的馍花样真多,不几天在黑面里掺些豆面,用盐水和面,我们叫都杂面馍,吃起来筋道的很。又过几天,奶奶又用小麦磨成的好面,擀成面皮,再将杂面擀开,然后用好面包住杂面,一层层叠起来,成了好面花卷,粗中有细,细中有粗,粗细面搭配,口感极好,营养丰富,太美了。
后来,我都长到十七八岁了,还想吃奶奶做的馍,但不知怎地,当奶奶硬要塞给我让我尝尝的时候,我却一口也吃不下去,实在拗不过奶奶,我接过昔日奶奶曾做过的馍,洋装吃一口说:“好吃”时,奶奶似乎很满足的笑了。
不是奶奶现在做的不好吃,奶奶的确是个“美食家”,我知道,因为我现在长大了。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