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故乡的榆树
来源：作者：王琳宝时间：2013-11-30热度：0次
榆树在我的家乡河南，实在是普通平常的树种。它的适应能力特强，从不考虑土壤的贫瘠抑或肥沃。无论平原、丘陵、田边、村落、石山、河滩，哪怕是一道石缝，只要有些许黄土，便可以安身立命。皴裂如鳞的主干向阳而生，虬枝四外里伸展，像一方撑开的巨大华盖，守望呵护着黄土地上的乡村。
也许有人瞧不上榆树，把它算入杂树之列，我想大概也有因由。一是生长太慢难以成材。二是生性倔强，木质奇硬无比，夹斧夹锯，很难派用。乡邻间说谁是榆木脑袋，便是言其认死理不开窍，是含讥讽意味的方言?？晌胰床灰晕?，要为它歌功颂德。
榆树从小至今一直温暖着我的记忆，叫我对它心存一种感激和偏爱。五六十年代家乡常闹春荒，榆树简直就是救急树。青黄不接时，人们先是采榆钱蒸食，然后是一茬茬采其叶子熬汤喝。榆树就是这样坚挺地承受着乡亲们的反复折腾，却始终生命不息，绿叶常发。长大的榆树刨下干燥后，通体刷上桐油，可作梁当檩为人撑起挡风避寒的屋宇。听长辈讲榆树还是救命树。1931年河南蝗旱并灾，连榆树的表皮也被人剥下晒干磨面充饥，十里八乡所有的榆树都体无完肤，为救乡亲们而枯死在乡野间，彼情彼景惨烈惊心。难怪乡亲们总把榆树看作天下最富同情仁爱之心的慈祥树，对它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激和敬畏。
榆树的繁殖能力极强，榆钱成熟后随风飘落，只要到了有土有水分的地方，就能发芽生根成长，几年工夫便可蔚成林荫。我家老宅的后院的榆树林，就都是院里那棵老榆树的子孙们。听父亲讲过一个故事：远房的小叔酒后到榆树林里方便，迷蒙中将小树束在腰间，怎么也走不开，以为有什么鬼怪拽着他不放，遂大声呼喊……。到如今这则笑料仍然在乡间流传，娶了媳妇儿抱了孙子的小叔倒也甘愿充当故事的主人公，因为可以让人开怀大笑。现在生活富裕的乡亲们仍对榆树的恩德念念不忘，几乎家家院子里都有它们的身影，村村都有榆树林，许多人因其树多而取 “富?！焙汀澳昴暧杏唷敝猓云谒晁攴崾占?。
作为乔木的榆树挺拔高大，是乡间的一道绿色风景。劳作一天后的人们，端着饭碗在榆荫下饮食，男人们谈论农事家事天下事，女人们抖落张家长李家短。她们银铃般的笑声伴着男人吸食面条的声音，就是乡村最原始最动听的曲调，与《百鸟朝凤》有异曲同工之妙。榆树除了榆钱榆叶可采食外，其皮干燥粉碎后还是制香的上好原料，进庙烧香拜佛抑或上坟祭祖，那缕缕袅绕的青烟，是榆树替人们说出的心灵寄语。虽然现在乡村里几乎都是平顶楼房，但并非在硕果仅存的老瓦房里才能觅见它们老而弥坚的身影，村里修房盖屋搭架子、逢会过节搭戏台都少不得它们的抬举之力。
我赞美榆树的无私和坚韧，这在人类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高尚品德。它救人饥寒不图回报，它撑起屋宇却从不因为高居其上而炫耀，它默默无闻地与乡亲们的生活如影相随。即使炊烟熏染的老屋蛛网暗结，它们也不会埋怨谁给抹了黑。也许生作遮阳伞、籽叶供人食、为人搭架台就是榆树们的宿命，但它们却无怨无悔甘之若饴。除松竹之外，我还在搜寻着身心永怀好人之德的乡树，柳树、香椿、柿树、枸树……正是这些不起眼的树木，在那些最紧急最关键的时候，向人们伸出了温暖的援手！
年年春来榆钱香，岁岁怀德护绿荫。从经年累月守望故乡的榆树身上，我悟到了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含义。我从心底默默地祝愿：好树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编辑：作家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