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祭
来源:作者:朱玉富时间:2013-12-13热度:0次
下元节又到了,每逢此时,不管身在何处,我都要赶回家买上一瓶‘十八亿酒’为父亲上坟。前人过世,后人祭酒,是家乡的上坟传统,平淡而又极其普通。我每次回老家,照例到商店买上一瓶“十八亿”酒,在上坟时把它全部洒在父亲的坟头。我之所以酒祭如此,是因为父亲生前嗜酒如命。作为一个辛苦了一辈子的农民,每天有几杯小酒慰藉劳顿的心灵,这本不为过,但在父亲生前,这却是奢望。
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一顿饱饭都难求”,哪还有钱买酒?特别是父亲在退出“劳动力”行列的那一天起,买酒喝更是他的奢望。因此,父亲唯一的嗜好就是每五天一轮的大集必赶。因手中没钱,父亲只好趴在供销社的柜台前,望着那一坛坛又苦又涩、用地瓜干和糟糠蒸出的酒垂涎欲滴。偶尔也掏出被攥出汗的几毛零钱,买上三五两解馋,且不需下酒菜,往往是一仰脖,一饮而尽,然后用大手掌一抹嘴巴满足地离开柜台。再以后,生活的光景越来越暗淡,就连“地瓜干酿造”的劣质酒也要凭定量酒票才能买到。父亲没有钱,更没有票,通常是站在柜台前观望。有时供销社关门时,营业员见他可怜,或将一些残酒舀上一筒半盏,送他“白喝”,或免票让他买上半斤八两。由于生活艰难,他那从不离身的“土改”果实——— 从地主家分来的用生铁壳制作的“锡酒壶”,常常是空空如也。直到有一天,我得知父亲的嗜好之后,就悉心从友人同事中搜罗酒票,并下了狠心,每月从微薄的收入中抽出5元钱连同酒票送与父亲圆梦。
父亲去世时年近八十,他没有任何遗物,只是紧紧地抱着那只土产的“锡酒壶”不放。当我从那双僵硬的大手里将它取出时,联想起父亲这痛苦远多于快乐的人生,心底里不禁又悲痛又伤感。此时,改革开放的序幕正在紧锣密鼓地拉开……
如今,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三十多年的风雨岁月,历经大苦大难的中国今非昔比。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之中,我感受尤深的还是酒这个源远流长的人类共同的朋友。现在,土酒、名酒、洋酒、啤酒、甜酒,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个人的腰包不仅鼓起来了,还开上了小轿车,住进了楼房??筛盖酌挥械鹊秸庖惶?,因此,我只能在每年父亲的祭日、清明和下元节,用“十八亿”酒祭奠父亲,来慰藉父亲的在天之灵。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