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台阶上的母亲
来源:作者:郑云霞时间:2014-02-08热度:0次
坐在台阶上的母亲
母亲病了。
从九月份到现在,母亲持续不断地在医院里进进出出。感冒、腿疼……一波接一波的病痛把她折磨的日夜不能安睡,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每次打电话问她还好吗?她总是说:“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人老了不都是这样?你们安心工作吧?!币痪褪牵骸胺判陌?!我还动得了?!钡缁暗哪峭肥贾帐前参?,电话的这头始终是牵挂。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独居老宅。才开始我带着孩子随她住了几年,后来因孩子上学读书、因工作调动,我渐渐离母亲越来越远,生活的重心由母亲转向孩子;渐渐地由每天在母亲那里吃住到每周回去一次,照顾她;渐渐地母亲习惯了孤寂的晚年生活,而我们也习惯了“探望”母亲。
母亲病了。
母亲的病不同于前几次的病,或胆结石摘除手术,或因心脏病发作住院。这次是因为小小的疏忽:她的脚烫伤后,没及时就医,随便涂了一点狗油感染了,脚背上大面积溃烂,溃脓后的口子有一指那么深!浮肿的透亮!让人目不忍睹!
我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儿,特意请假一周回家照顾她。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我每天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再回乡下,因为距离远每次到家都快九点了,饥肠辘辘的母亲等不及迟到的我给她弄早点,胡乱吃点果腹。我很愧疚!也很无奈!孩子没有人接送,幼儿园也不会因为我情况特殊早早地开门。送完孩子顺便再买菜,时间自然不够用。回到家我急匆匆地放下东西到菜地里劳作。
母亲侍弄了一块菜地,一年四季种着各种时令蔬菜,一来解闷,二来可以吃上放心菜。初冬的菜地依然生机盎然,白菜卷了心,羞答答的紧裹着肥硕的身躯;萝卜,紫英英、脆生生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半紫红或者翠绿露出土壤,一半粗壮的茎深藏在泥土里;还有绿油油的大葱,想穿了绸缎的小姑娘,还有胡萝卜……
母亲春天里捉了几只小鸡仔儿,每天像照顾婴儿一样精心呵护着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小鸡们像眷念着妈妈一样紧紧地跟随着母亲。母亲因为1989年春腿疼动过大手术,手术失败后,自此便落下残疾,行动颇为不便??上攵庑斑催催催础钡拿兹椎男】砂窃谀盖捉畔虑昂艉笥凳保呛蔚鹊目只拧冉挪惶够降哪盖锥ㄈ皇歉裢庑⌒囊硪?,怕踩着小鸡又怕被小鸡绊倒。
除除草,松松土,再从菜地里扯上几株散叶青菜,剁碎拌上麦粒?!翱箚 蔽叶死词撑栉拐庑┛砂纳槊?。“咯咯咯,咯咯咯”,小鸡雏长成了大母鸡。它们慢条斯理地踱着方步,严格地说应当叫做“鸡步”才对。一步三摇晃来到食盆边,先优雅地拍拍翅膀,大公鸡帝王一般威严地高昂起头,“喔-喔-喔”演讲罢,鸡们才低下头觅食。它们不时地抬起头,警觉地看看我。母亲在一旁安慰着这些鸡。
几畦蔬菜,数只小鸡给母亲寂寞的晚年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每次回去,她都会絮絮叨叨地给我讲述每只鸡的特点:大公鸡霸道、芦花鸡胆小、小白鸡爱炫耀、大黑鸡生性懒、麻婆鸡好丢蛋等等等等。
我的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父亲健在时,家里是何等热闹。那是我们都年少,在家读书,下晚自习后,灶膛里总是捂着火,锅里留着饭菜。父亲常说:“过了门吃一盆。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应该再加一点。”热腾腾的粗茶淡饭格外香甜可口。随着我们的成长,就像房檐下的雏燕,一个个远离父母,每年南归后再次回来的依旧是那两只老燕。
父亲去世了,母亲也年逾七旬,儿女们各自成家,曾经的繁华只剩下落寞。固执的母亲一次次拒绝孩子们的请求,坚持留在老宅,守着家。这是她的家,她的根在北方,可是她的老伴儿依然在这里?!澳惆职殖僭缫盐掖哌?,只要我一眯上眼,他就在我眼前晃动。我到你弟弟那里去,他也跟着去了?!备盖兹ナ?4年来,这五千多个日日夜夜母亲从来不曾忘记他。
“快四点啦,你快点收拾收拾走。要不,接娃娃又晚了!”母亲催促我早早动身。
她拄着拐杖,扶着院子门看着我。腿脚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干脆坐在台阶上目送我。
我那白发苍苍的母亲哟!
我的眼里噙满泪花,竭力忍着。风儿吹过她那稀疏的头顶,几缕白发凌乱地塌在红红的头皮上。
“妈,我走了?!蔽沂翟谒挡怀龅诙浠?。
“走吧!走吧!明天晚点儿回来。”母亲叮咛道。
曾经高大健壮的母亲(她身高1.7米),经岁月的洗礼,变得苍老、柔弱却又那么刚毅。
坐在台阶上的母亲在风中期盼明天早早到来。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