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来源：作者：朱玉富时间：2014-05-27热度：0次
‘死要面子活受罪’，在某个人看透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说，但到了实际之后，只能是旁观者清。当然，面子不是表象，是实实在在的‘内存’和内储；厚实的里子所支撑的面子才是真面子、大面子、靓面子，更是永远的面子。
春花高考那年，王倔头从县城一建筑工地上踱到一中大门口，一瘸一拐。
“爹，你的腿疼病又犯了？”春花问。
“没事没事，你要把精力用在高考上?！蓖蹙笸吠芬膊惶У厮?，“我在学校附近包了旅馆2个小单间，妮，考试这几天爹陪着你?！?br/> “爹——”，春花知道爹的脾气，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春花本来想说，爹，这几天在学校吃住就行了，老师说了，当成一般考试就行。同时，春花瞥见她的邻桌刘莉从旁边晃了过去，捂着嘴哧哧地笑。刘莉老爹是县里土地局局长，校长见了她都满脸堆笑。同时，她们是尖子班里的尖子，成绩不相上下，稳居年级前三名。
春花这才注意到，爹的短袖衫后面印着两行大字：四月肥猪饲料，猪仔吃了呱呱叫。春花送走爹后，红着脸跑回了教室。
“甭耻笑人，我一定考过你，我要到北京上清华?！贝夯ò蛋蹈约捍蚱?br/> 上清华可不是她现在一时冲动的想法，高二那年拿了全校第一名，她就开始这样想了，她想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让爹娘在人面前有面子，让爹顿顿有酒喝，让娘穿的好点。想着想着，她的眼里就盈满了泪。她同时想到爹后背上的字，想到爹鸟窝样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的牙齿咬得嘎嘣响。
几天后，高考开始了。春花不想住进爹安排的小宾馆。王倔头却没再“犟”。这让春花很是吃惊。王倔头喜斗嘴，那在村里是出名的，还有一个谐名叫‘杠长’。哪次若占了下风，非要追你家里也要讨个子丑寅卯。直到人家说，王杠长俺服了，这才作罢。
那年春花考试异常顺利，她和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久她知道了成绩。她不知道该哭该喜，纯分数她拿了县理科状元，刘莉少她8分，但人家有20分的加分（刘莉获得过什么省级表彰）。报考志愿时，春花开始愁眉不展。想到刘莉将要上名校，自己如果报清华，录取也只能是“碰运气”。马上就要报志愿了，她心急如焚，但“清华大学”四个字已像细蛇一样钻了她的心里，怎么也捋不出来。
春花永远记住了那个晚上。外面的闪电映白了王倔头的脸。那天晚上爷俩没有有开灯，外面下着雨。春花和爹“杠”上了。
“我就要报清华，哪里也不去?！贝夯ㄋ档谜抖そ靥?br/> 年逾半百的王倔头脸上明晃晃的，闪电下能看到扎人的眼珠。他说，妮，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你听完了再决定好吗？王倔头叙述的时候，眼睛盯着地面，场面出现了一种耐人寻味的平静。
我有个工友老将，人很执拗，俺两个对撇子，平时闲聊时跟我说的很多。很多年前，他上高中时一直是第一名，没考过第二。那时候兴先填报志愿，他就报了清华，和你一样。他常对别人说，如上不了清华，宁愿回家砸坷垃。结果他真的砸了坷垃。老将考清华差了2分，他拧着劲不改变选择，决定第二年再考。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老将的爹出了事故住了院，复考的事情就耽搁了。关键是他从心里不愿意复考，上学的时候经常发奖状，再回去丢人啊。老将靠干零工养活年迈的一双老人，没有再参加高考。而他的一位同班同学，却因为整了个加分项，顺利地上了一所大学，如今当上了县教育局长。
那天在工地干活，局长发现了他，很吃惊地握住了他的手说：“你，你，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老杠头“擦”地划亮了一根火柴，顷刻喷出一口浓烈的烟。说当时老将早就认出局长是他同学，他躲着老同学，装看不见，但干活却有点走神，一不小心，小脚趾被罐笼掉下的一块砖砸掉了半截… …
春花忽然扯掉了爹的布鞋，直盯着那半截小脚趾。原来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自己的爹，却被春花忽视了。
春花满眼是泪，“您到现在还死要面子，还整出个什么老将。”
春花拉亮了电灯，王倔头憋的脸红红的。喃喃地对女儿说：“妮啊，人拧不过命，还是退一步吧。”春花朝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后来，春花读上了山东某重点高校的硕士生，考取了某市公务员，负责全市领导干部的纪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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