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我在大队部的小学念书,一天上午,上课时间到了,一阵急促的集合铃声骤然响起,全校学生在老师的引领下,每人搬一条小板凳来到操场里坐下。只见操场的一角,一连摆放着几张桌子,旁边放着几张高板凳,操场周围的树上,还有刚刚贴上的鲜红的标语,小学生们从没见过这阵势,兴奋的不得了,都在叽叽喳喳猜测着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稍顷,校长来到在主席台上,左手示意大家安静,右手则拿着哨子在“嘟嘟”的吹着。接着大队书记右手夹着烟卷,一歪一扭走过来,还有几个大队干部,似笑非笑,笑得一点都不自然,一看那笑就是装出来的,庄上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见到这般情景,给旁边的人说:你看那样子,给头一趟见他老丈母娘一样。旁边的那个人慌忙用胳膊捣捣他,小声对他说,喂喂,让他听见了看不打毁你。这时他才憋气不吭。这些干部簇拥着一个头戴大沿帽的中年人,在桌前落座,此时会场鸦雀无声。大队书记介绍这位头戴大沿帽的中年人,是公社武装部的孟部长。那时的公安机关没有派出所这一机构,县公安局下辖的就是公社武装部,其职能就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孟部长两唇紧闭,酱紫色的“兵团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腰里的皮带上别着一把戴红缨的盒子枪,神气得很,几百双小学生的小眼睛“齐刷刷”的瞅着孟部长的那把盒子枪。大队书记宣布批斗大会开始,这时不知哪位老师先喊了一声:“打倒反革命分子王立彬”,会场里顿时像开了锅似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大约持续了十多分钟,孟部长开始讲话,先讲反革命的性质是如何的严重,又讲反革命的动机是如何不纯,紧接着,他又讲到当前国际形势,是如何如何的动荡,美苏两个超级大国扩大军事竞赛,苏修在我国边境陈兵百万,伺机挑起事端,呼吁我们年青一代好好学习,长大以后保家卫国。他稳健的语速和严肃的表情,讲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懂,给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印象,这孟部长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崇拜起孟部长,崇拜起警察来。
这王立彬,我并不陌生,是我上下级的同学,也是我们庄里的学生,因为他前几天一时逞能,在地上胡乱写了句反对毛主席的话,被人告发,被上级部门打成反革命分子,同学们这才恍然大悟,才知道今天的大会是为这等事而来。台下好多人在为王立彬打抱不平 ,说才十来岁还狗屁不懂的小孩子,怎么能反对毛主席呢?但那时候想归想,谁也不敢多说话,否则就会引火烧身摊上事的。
崇拜警察,想当警察,还源自于小时候发生在身边的一件事。那天早上,天还未亮,在庄头拾粪的一个老头,来到南地的牲口屋附近,院墙倒了一段,透过这段倒墙,可以看到院子里边的一切,牲口屋的隔壁就是生产队的仓库。他无意中向里瞅了一眼 ,不仅惊呆了,又向里边仔细看了一眼,一点不假,仓库门怎么开了一扇呢?这大清早的 ,是不是仓库招小偷了?他急促促来到队长家,队长拔腿就向仓库跑,门是被人用铁棍撬开的,他一眼就看出,昨天在里边刚码上的四麻袋豆子,整整少了一麻袋,少说也得二百斤。在那个时候,这可不是个小事儿,价值得近百十块钱!队长赶忙报案,也是孟部长来破的案。
孟部长这看看那瞅瞅,一会儿蹲下,又一会儿站起来,足足半个小时,没说一句话。突然,他一摆手对队长说:关门吧!队长和大队的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孟部长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谁也不便多说一句话,就回家了,孟部长骑着自行车回公社去了。第四天的下半夜,孟部长和武装部的另一名小伙子,在我们庄的东堤路口,当场截住正准备向外边倒腾脏物的盗贼,架车子上用一块布盖住一团东西,用手扒开一看,摸摸是一麻袋豆子。人赃俱获,盗贼被送进了监狱。在一回孟部长给我们学生作报告的会上,讲到了这个案子的破案经过,孟部长说,我推定盗贼不是外庄的,刚偷的东西,一般不会走远,他要稳定稳定再向外转移,因此,我带着一个人连续几天下半夜就潜伏在庄跟前,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半夜人赃俱获。孟部长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我们小学生听得两眼都直了,心里暗暗羡慕警察:警察的职业多么伟大、高尚,能?;と嗣竦牟撇皇芮址?,抓住坏蛋,能够挽救他们,使他们重新做人,还社会一片蓝天!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确立了自己人生的一个目标,我要立志当一名警察,将来考大学时,报公安大学,说不定来日还能当上“张部长”呢!警察的念头是种下了,但令人遗憾的是,最终我这块地里没能结出“警察”的果实,更谈不上当上“张部长”一说,命运竞使我阴差阳错的当上了一名作家,但值得令我骄傲和欣慰的是,在工作中常常和警察打交道,派处所的领导经常邀请我,给他们写写公安方面的稿子,交道打多了,我便自觉不自觉的把自己也融进了“警察”的行列,我发表了不少公安题材的稿子,名子署在文章的后面,不知迷惑了多少读者,还真以为我是个警察呢!能为公安工作做点工作,我的“警察梦”也算圆了!
( 河南省永城市委群工部 张建树 15896947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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