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线
来源:作者:张建树时间:2014-09-02热度:0次
姥姥离我们而去已十多年了,想起姥姥,我心里就会一阵心酸。月光下,她老人家纺线的一幕一幕,一招一式,把我的童年纺进棉穗里,几十年了,我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小时候,我家很穷,粮食经常不够吃,姥姥总是看不起父亲,让父亲很恼火。
我们离姥姥家有十多里路,他们那边归夏邑,我们这边属永城,印象中,他们那边地多,生产搞得好一些,我们这边地少,自然穷一些。我们这边一日三餐吃黑面窝窝头,还要一年买上几个月的红薯干子当口粮。姥姥家那边能吃上金黄灿灿的包谷面馍,虽然咽到肚里,刺刺拉拉刮肠子,但要比黑窝窝头好吃多了,经常吃黑窝窝头,大人小孩闹胃酸,每当胃酸时,弄点苏打水咽下 一会便好。有时稍不留心当着别人的面,还会出洋相,“砰砰砰”一梭子,清脆悦耳,又响又臭。每星期的星期日,我馋极了,都是把书包一放,跑到姥姥家过一天,姥姥总是给我做最好的饭——包谷发面膜吃,再炒些茄子,算改善生活。
姥姥虽然嫌我们家穷,但是她从不嫌弃我们小孩子,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大半个心都在我们身上。我们兄弟姐妹多,负担大,没有衣裳穿,姥姥看着心里也难受,就在自留地里种点棉花,等棉花拾到家后,白天生产队里干活,晚上加班在家里纺花。没有纺车,姥姥就借别人家的使,怕耽误别人用,都是晚上纺。那时农村没有电,晚上都是煤油灯照明,豆粒大的枣红灯芯,冒着缕缕黑烟,熏得屋里都是油烟,人被弄得鼻孔里都是黑黑的油渍,一咳嗽一口痰,满墙壁上吐得就像挂了琉璃一般。姥姥会过日子,为了节省煤油钱,晚上加班时,总是把纺车搬到堂屋门前,就着月光一抽一抽纺。我睡不着,就听她给我讲故事,很多时候,她纺着纺着就睡着了,醒了再接着纺。有时候困倦得实在不行了,她就停下来,用纸卷起一根烟卷,噙在嘴里“吧嗒吧嗒”吸几口,一会精神提上来时,赶快把烟卷掐灭,又接着纺下去,姥姥一般要纺到鸡叫头遍才睡觉。
一个夏天,姥姥能纺很多棉穗子。棉花纺好后,要织布,姥姥年轻时就会织布,她坐在织布机上,就像一个花木兰,梭子在她手里像玩花似的,“呼通呼通”织着,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卷白粗布一个夏天就织好了。姥姥交给染布的师傅把布染成天蓝色,自己又当起了裁剪师,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做褂子和裤子,一大早,就朝我们家送去?!斑诉诉恕钡厍妹?,小狗“汪汪”地叫着,姥姥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小狗骂:奶奶个腿,狗比人还勤快。嘴里骂我们一家人是懒虫,爹娘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小声捂着嘴笑。我们起来后,姥姥把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做好的衣裳 ,捆成了一捆,用报纸包着,放到门旁。母亲左找右找不见姥姥,谁知姥姥为上午不耽误生产队里干活,匆匆回家了。
一年又一年,姥姥都是这样,照顾着我们一家人。母亲不止一次对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说,等你们长大了,可不要忘了姥姥,是姥姥把你们几个照顾大的,你们可要疼姥姥啊。
记得姥姥临走闭上眼的那一刻,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下,小时候姥姥对我们的疼爱 ,像一股暖流,瞬间涌上我的心头,我的泪水潸然而下,竟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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