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儿声声叫,芒种节气已来到。
太阳到达黄经75°时为芒种。如果说小满是农人守望的节气,那么芒种就是他们经历了一冬一春忙碌后,分享丰收喜悦时刻的来临?!懊ⅰ?,指麦类有芒作物。芒种,概括的说,“忙收”和“忙种”。芒种是飘香的节气。芒种一到,苍穹下的大地上,倏忽变成金灿灿的一片。阳光下,微风中,满大地皆可闻到甜甜的麦儿香。
我现在常常是怨着四处寻找抓在自己手心上的东西,总觉得年岁大了,记忆差了。但我又觉得奇怪,儿时候曾经目睹过的或接触过的,如盛着的一坛老酒,却永远能珍藏在我时光的记忆深处,时不时地品尝出它的韵味来。
8岁时的一个大早,我还蒙头大睡,就被墙上的小广播惊醒了。伸了伸懒腰,外面刚亮,天空的布谷鸟却一声声地叫唤。父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我向屋外探了探脑袋,母亲进进出出忙碌着。小黄狗蹲在门口,朝我摇着尾巴。父亲面朝南,坐在门前的一张长凳上,身体前后晃动。他在一边磨着镰刀,一边听着挂在屋内墙壁上的小广播??醋乓惶焯旖セ屏说穆笞?,父亲坐不住了。
父亲平时不怎么爱听小广播。闲不住的父亲,每天从早到晚田间转悠着。父亲侍弄庄稼,像对待孩子一样的精心料理。施肥、打农药、锄草……轮番儿做。所以干了一天的农活,父亲显得累了,晚饭一吃,倒床便睡,这是父亲在世时的习惯。相反的是,到了收获季节,父亲每天必须早晨听广播,中午听广播,晚上睡觉之前还得听广播里的天气预报。要是父亲早上听到广播的预报是晴天,为了不让到手的庄稼遭到雨淋,此时父亲准会吩咐母亲,煮足饭,让他带到田块去,吃上一整天的。父亲趁着好天,多干些农活。父亲虽然不爱听广播,但他知道我们喜欢。记得乡里派专职广播员来村里进户安装小广播时,父亲什么也没考虑就狠心卖掉了聚积已久的几斤鸡蛋,花了不到2元钱,从乡里的广播站急匆匆购回来了小广播。
“芒种雨涟涟,夏至火烧天?!备盖字?,芒种到了,麦子该收了,梅雨季节也要来临。父亲看着到手的庄稼,心情激动又担心。激动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一冬一春总算没让父亲白忙活;担心今年的雨季比往年来得早。这是父亲从墙上的小广播里,听到乡农技干部再三叮嘱提醒农户后得知的。愁得父亲几天没睡好。
父亲种地讲究农事与节气。他是个急性子,干农活讲究宁可抢在季节前,绝不掉在季节后。父亲虽然不识字,但他知道“地误人一季,人误人一生”的简单道理。他能说出好多节气的农谚。到了芒种他知道“麦要抢,稻要养”、“麦熟一晌,虎口夺粮”、“麦在地里不要笑,收到囤里才牢靠。”当麦子熟到七八成时,父亲喜上眉梢,又像热窝上的蚂蚁坐不住了。总喜欢从早到晚蹲在田头,弯腰抚摸饱满的金黄麦穗?!?/span>
父亲披星戴月终于在雨季前,将麦子全部收割完毕并将麦把上了谷场。虽有农谚“稻上场,麦进仓,黄豆扛在肩膀上?!钡暇勾耸钡穆蟀岩丫焉狭斯瘸?,总算让父亲悬着多日的一颗心暂时落下了。
晚上,夜空下的父亲,坐在院落里的桌上,一边吃着蚕豆,喝着老酒,一边听着屋里的小广播,并不时仰望天空,安不下心来。熟悉准点准时的天气预报开始了:今天夜里到明天,阴有阵雨和雷雨,明天雨量大……父亲二话没说,丢下半杯老酒,拿上防雨帆布,在漆黑的夜里,一人直奔场头而去……
2015年5月20日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