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对于自己所生长的这片土地,是有误解的,就如对于家人,自以为熟悉,却从未深入探知内心。我生活的这个城市,这个俗称“水城”的城市,一直以来,我扼腕于她是“无水之城”,不能满足我对于水乡的向往,每每想着逃离。感谢这次的北盘江采风之行,让我惊异地发现,在这个城市的内心褶皱深处,有一条叫做“北盘江”的河流,汩汩流淌,如隔山飞歌,辽远幽深。
补那木叶声声吹
补那,这个布依族山寨,位于北盘江支流阿志河畔,从水城上高速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这个有着浓郁布依风情的寨子。
风中有暖暖的香味传来,是椪柑花开了,淡黄色的小花从浓绿的叶片中羞答答地露出来,地里栽种的芋头叶张着宽大的手掌,路旁的斑竹绿且深翠, 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往年落下的黄叶,踩在上面,软软的,有着轻微的弹性,竹林缝隙间有木板瓦房露出一角,三角梅从院墙头探出头来,红艳艳的,似是与今日亮晶晶的阳光唱和。
而此时,有木叶吹奏的悠扬曲调传来,我们被声音牵引着,来到了一处竹楼,在竹楼下长长的廊道上,一位布依姑娘背对着我们,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见她头上绣着精致的图案与花纹的帽子,背着的绣包与帽子上的花色相呼应,天蓝色的衣服和裙子,也有着图案繁复的刺绣。她朝向山谷里的河流,用木叶吹奏着,木叶声与深深峡谷里隐隐的水流声唱和着,我不忍惊扰她,偷偷在旁听着木叶如泣如诉的倾诉。一旁的村支书告诉我,布依人家人人会吹木叶,看似随意摘下的小小一片木叶,在布依人的嘴里就能吹出曲调悠扬的歌曲,我找来一片木叶,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吹不出声来??蠢?,这木叶,也是有灵性的。
寨子里有两棵紧紧相生在一起的老榕树,一雌一雄,被村里人奉为神树。据村人称,雄树一年换两次叶,雌树一年换一次叶,当寨子首领换代时,新任族长请异姓人到寨子后面的神鹰山上背木头,用白布裹上,包成人形,供在神树下祭拜平安,村民们在树下摆上长桌宴,酒肉上桌,畅饮庆祝。也有求婚姻、求子嗣的,也到神树下祭拜祈愿。
也有些老木屋被废弃,门窗上精致的镂花,廊柱下的石雕,院子里铺的大青石长着青苔,屋旁的磨盘上有着八卦图案,煤灰和瓦片打造的水缸,无一不在昭显着历史抚摸的痕迹,直抵人心内最柔软的深处。而那个搭在上下坎间的独木桥,真真是一棵粗实的木头,上面用刀斧凿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任由大大小小的脚掌将它磨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历史深处,似有幽怨的声息传来,内中也透着独有的倔强。
补那,翻译成汉语,意思是布依人的良田沃土。是的,这块土地上,是布依人赖以生存的宝地,看看布依人的饭桌上,染饭花染就黄灿灿的花糯米饭,山药蒸老腊肉、芹菜酸、野蕨菜、酸蚱肉......,还有烧得你心肺热辣辣的米酒,无不出自这块土地。
对于这片土地,我没来由地生出不舍之情,村支书用诗一样的语言说,“只要你心在补那,河水永远为你流淌,木叶永远为你吹奏”。
走了很远,隐隐还听见木叶声声吹。
格支山歌迎送八方客
格支,据说,以前称“格舟”,缘于这个小村寨与水城仅”一舟之隔”,波涛滚滚的北盘江自西向东将这个村寨与其所属的水城县猴场乡政府隔离开来。原为仡佬族居住地,后朱元璋率军入黔,带来了喇叭苗,现在村里有着这两种民族,以喇叭苗居多。
在龙头寨码头乘船前往格支,一处两壁石峰朝江面夹来,那是到一线天了,水深约80米,水碧绿幽深,离一线天不远的江面,是四县交界地,晴隆、普安、六枝、水城四县在此交聚,船行过此,你就一脚踏上了四个县域的地界了,心里有些小小的骄傲,宛若踏上伦敦格林威治子午线一般,由不得地想抬起脚来显摆一番,只是,小心哦,江面有风时,小船转弯时,由不得你忘乎所以,罢罢罢,还是抓牢了船舷,保命要紧,还得留着这颗小心脏带着五官去看、去品、去触、去听、去感知这一路的风情。
风景,就在北盘江边的格支寨里,只是,要费一番功夫了。船行到码头,却由于在枯水期,水浅泊不了船,好不容易找了个岩壁处停靠,一行人才得以靠岸。
太多的美景都藏在深处。远远地,有人指着高且深远处的山中,告诉我,格支,就在山那边。我知道,这个告知,既是指明目的地,同时,也是鼓励。因为此时,我们正在从船泊处往山上费力地攀爬,有几个日本摄影家因爬不上来,随船打道回府了。高高的铁索桥,这280米长、2.5米宽,丰水期时离江面只有3米高的铁索桥,此时,以一根绳子的形象悬挂在我们头上,以高达百米的视线,深深地俯看着我们,向我们展示这北盘江的险与峻。除水路外,这根铁索桥,在很久以前,是以溜索的形象与外界联系的。
那么,你肯定会有些疑惑了,是什么样的艰难,能令以长期在野外风吹雨淋均不惧怕的摄影家们忘而退却?有一个故事,是关于这里的,现在讲来与你听,你自会明白。据说很久以前(年代不详),有一小偷,好不容易爬到格支寨子里,见村民夜不闭户,惊喜之余,偷了很多东西,准备返回,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路出去,无奈之余,只好将所盗之物偷偷悉数返还,天亮后,难得看见外人的村民们,将小偷轮流请到家里奉为座上宾,在一个月的好酒好肉的招待中,小偷愧于面对淳朴村民的盛情,请求村民将他送到山外。村寨的安宁与质朴,保持至今。
我不善于设置悬念,那么,该来向你叙述这个艰难的攀爬行程了?;蛐?,我的叙述,原本没有攀爬本身来得那么艰难。
船在江边好不容易找了个落脚点,晃晃悠悠地,待船靠向江边一处泥石兼俱的地面时,我迅疾地跳下了船,作为此次同行的唯一女性,看着同行中有人畏缩的神情,还有日本摄影家望着山上还看不见的目的地转身随船返回,心中有一些暗暗的得意。料不得,江边的山势至少呈50度角向上延伸,而脚下的石块与泥土,却零碎不成样地往下滑落,让人收不住脚地往山下跟着滑动,丰水期被江水淹没的这截山体,没有植被覆盖。前一个人与后一个人之间,不能离得太近,以免碎石被头上的人踩落砸在脚下人的身上,除了泥石的滑落声,只听得见自已的喘息声,在阳光下的这片山体上,呼哧哧,与江水在呼应着。再往上,就有一些小灌木可供借力,这些在丰水期也未被淹没的植物,给了我们希望,说明我们距江面已有一段可观的距离,劳心劳力的攀爬已曙光在望;而这些可爱的植物,岂只可借力,还可补充能量。一路上,有橄榄树悬着小颗小颗的果实在炫耀,我们禁不住地采摘,连地上掉落的果实也不 放过,在手掌心里擦拭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先苦后甘的滋味,如同这汗水涔涔的攀爬,有着酣畅的淋漓。
在经过近半小时的攀爬后,一阵鞭炮声在铁索桥头响起,炮声止处,有山歌响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太阳照到格支窝,春风送暖暖人心,喜逢梅花再度开”,是寨子里的村民来迎接我们了。几个苗族妇女,穿着鲜艳的服装,头上包着白帕,蓝色斜襟大褂,从颈项一路斜斜地往腰上绣着繁复的图案,大而阔的短袖上绣的花朵与之对应,脚上的布鞋白底绿边,蓝色的底色上绣着大红的牡丹或寿桃,意味着长命高贵,据说还有一种船形鞋,鞋尖高高翘起,是苗族女孩大婚时的着装。她们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来抢着帮我们拿行李。“放心给我们拿,不会搞掉的”年老些的妇女笑脸吟吟地对着我们说,虽然真是累得背不动行李了,但一行人,没有人忍心将行李交给她们去背,村里的年轻人都去打工了,只剩下老年人与部分女人在家守寨子了。
到寨子时,好客的村民已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北盘江里的野生鱼、老腊肉、莲渣闹、蕨菜、竹笋,最为醉人的,是苗家人的敬酒歌,“客人来到格支村,少酒无菜放宽心;我们没有好茶饭,唱首山歌敬客人”,“哥来吃酒妹作陪,八仙桌子摆酒杯;酒逢知已千杯少,终于盼到贵人归”,“太阳出来照大坡,妹妹端酒敬哥哥;今天来到苗家寨,不喝也要喝”。一轮一轮唱罢喝罢,主客均有醉意,醉在山歌里醉在米酒里,醉在苗家人的淳朴里。
夜晚,借宿在老主任家里,老主任姓王,而领唱山歌的老年苗族妇女,则是他的老伴伍明秀,曾任村妇女主任,是水城县非遗物质传承人,很多山歌歌词出自她的创作。
停了电,山村漆黑的夜晚,远处江对面的山形如墨迹般显现,在你静心观看的时候。有电的夜晚,电灯抢了这夜色的主场,反倒是看不见这如黛的画面了。老主任点上了蜡烛,跟我们摆古。上世纪九十年代建村小学,老主任一人在六枝水泥厂里呆了一个多月,将水泥用船运到江边,逢上枯水期,村民们一背一背地将水泥背上山来,在山里开采来石头,烧了石灰,老主任还卖了自家的一头大水牛,将自家屋基分出一部分,学校就这样一砖一瓦地建了起来,娃娃们再也不用爬山过江地去上学了。而村子里第一户建水泥房的故事,则让我们在心里连连感慨,居然用碓窝来舂沙子,那建房用的沙子,就这样靠一碓窝一碓窝地人工舂出来,交通,给村民们造成了障碍,却也让这里的生态得以免遭破坏,纯朴民风得以保持。
听老主任摆着古,伍明秀老人一边倒着茶水,一边端来葵花籽,她说是今天见着我们心里高兴,身体也好多了,昨天还在输着液,望着老人忙进忙出,我们不好多耽搁,连声喊着让她不要忙了,她却端来一大盆洗脚水,让我们泡脚解乏,洗了脚,老人趁我们擦脚的时候,居然抢着将洗脚水端去倒了,搞得接下洗脚的文友们泡完脚后,得先把盆子护着,以防老人来抢着倒水。让老人给倒洗脚水,着实让我们心中忐忑很久。
老人把儿子家的房子让给我们住,一晚上的春雨,让我们深深地陷入睡眠中。直到天微明,还听得见春雨弹奏的尾声。这贵如油的春雨,让这方土地饱饱地畅饮了一番,这块土地,有福了。
一早,我就起床了,大多的美景在一早晚悄悄显现。就着黎明的曙色,我看见老主任坐在老木屋的堂屋前,安静地咂着旱烟,目光望向前面的山林。雾霭升起,笼在江对岸山巅,纱巾一般;鸡在打鸣,远远近近地隔着江、隔着山,隔着寨子呼应。老主任家那条花色黑白的狗儿,陪着我在寨子里晨游。地里种有一道道的绿肥,紫色的风铃般花儿一串串;鸟儿扑腾腾地从路旁的树中飞出,一只硕大的鸟巢在那棵高高的树上安营扎寨。那条狗儿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带路,脖子上的铃铛叮铛作响,当我停下摄景时,它会在不远处的篱笆墙边安静地等着我。一阵“笃笃笃”的声音从山林深处传来,啄木鸟医生一大早就开始了诊治;寨子边上,是些小小的峰林,错落有致地分布着,结着黄黄小果实的枇杷树点缀其间;寨子的后山上,山林茂密,多是些青杠树,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脚踩在上面,柔软而有弹性,沙沙地发出响声;间杂着一种野生杨梅树,大叶杨梅,结出的杨梅只有黄豆大小,将红红的杨梅放入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味儿弥漫口腔,顺着喉咙直往胸腔而去,通体舒畅,毫无科技杨梅的甜腻与肥厚,那种单薄的味儿,象是旧时老屋旁低头纳着鞋底的女子,心中是欢喜的。
据说,山里有个罗盘洞,能藏千人,曾有仡佬人躲在洞内避乱,很长时间都未被发现,后有放牧的牛群失踪,在山下的洞口的水流中发现牛骨骸,这才发现了这个洞穹。因还要赶路,我们未得入内探寻。
山里有些大石与树,却是不常见。山腰上有块大石,四五个人方能围得过来,大石上长着两棵菩提树,枝粗叶大,相依相偎,紧密相拥,当地人称为“鸳鸯树”,离此一公里左右,却有一树包石,菩提树粗大的根须从四面将一巨石包裹,紧紧拥入怀中。菩提树以如此形象在格支出现,想来,是这里的村民明心见性,心无尘埃之由吧。
在这里,一切都是缓慢的。有老人从门后慢慢地将眼光投向我,又似投向我身后遥远的某个地方;女人慢慢走到门后拿了把砍刀,将屋后不远处的芭蕉树砍下来,一刀刀剁碎了倒在牛圈里;老母鸡咕咕咕悠长地嘀咕着;太阳慢慢升起来,缓缓地照在门口老人的身上,影子慢慢地变换着方向;汗珠慢慢地从女人额头渗出;猫咪躲在桌下有一搭无一搭地搔着脖子;背篓沉静地挂在木板门边;我在阳光中慢慢迷糊。在这里,无遮掩的人性,坦露无余。大口地吃着腊肉,大口地喝着菜汤,嗓子里咕噜噜欢快地鸣叫着,你会揭开矜持这件外衣,现出内里的本真。
一切,以人心底的天性坦然相处。
要告别了,桥头响起了送客的鞭炮声,响起了喇叭苗悠长的山歌,“送君三步出大门,难割难舍又难分,劝君留来留不住,祝你平安慢回头”
大寨,织布机唱出布依人的恬淡生活
大寨,是的,大寨,你没听错,它不小心与当年那个声名远播的全国农村争相效仿学习的“大寨”同名,我没有见过那个知名的大寨,那么,只能将我眼前的这个大寨推到你眼前了。它是水城县花嘎乡天门村的大寨组,优雅的布依人就居住在这里。
先来说说路上的事吧,无限风光在险峰,一路行来一路景,真是没错呢。
从六盘水南站上高速,往发耳方向,穿过一个10多公里长的隧道,过了北盘江特大桥,经过山路十八弯,4个多小时的车程,被甩得晕头转向的我,忽然眼前一亮。这是路经磋播乡,公路就在山腰上来回往复地盘旋,蜿蜒着向前,往远处望去,能看见位于水城县与盘县地界的娘娘山侧面,一直延伸到山脚,往下俯望,在娘娘山的护佑下,大大小小的山峰如盆景般摆放在谷底。再往前,就到了六车河峡谷,深谷的落差有几百米,峡谷的一面是绝壁,深褐色与白色相间的岩壁,配之与峰峦的各式俊朗之势,着实是一幅山水画,你要是来,就来这里写生吧,任你挥毫,随你泼墨,它处无可寻。如果你胆子再大些,可以找个平坦些的崖口,稍稍倾着身子往下俯看,除了身旁裸露的岩石,上面有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那是峡谷粗砺的风摩娑的结果,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侧耳听去,幽深的空谷阻隔了河水流淌声,这深深的峡谷,被谷底深处峡壁两旁的灌木掩得不露半点声色,你脸上会有些失望,不忙,且跟我去看看。
山路转几个弯,峡谷,那些壁峰而立的峡谷,就被甩在了山的那边,视线忽然开阔了,一不小心,你就到达天门了,天门,只需从这个名称里,就可知道 ,当初的天门村,行路是怎样的艰难。天门,就在山峰之上,窄窄的一条路,直达峰顶。只需站在天门口的路边,你就可以俯看天门村新寨组,你的目光极力避开路旁的树木,透过一些树枝缝隙,远处的山峰已没有了峡谷边岩峰那些棱角,变得平缓而温和,一层层的梯田慢慢往中间靠拢,中心点则是一个寨子,那是新寨组,木板瓦房在掩映在绿树间,田里已有深绿或浅绿的着色,也有一些亮堂堂的水田,水田的线条蜿蜒优美,显出些江南的婉约来, 让你忽然生了向往之心,心里按捺不住地想一探究竟。不急,这里只是冰山一角,马上就到大寨了,你或许能窥到海面下冰山真容。
这里,居住着二三十户布依人家,一水的老木屋瓦房,两层,楼下是牛圈,或隔出一间堆放农具,背篓、织布机、犁耙,或挂在木板壁上,或卧于一角;楼上用于居住。房子对面三米开外,则是粮仓,在离地面20公分高处搭上木地板,再以木板做壁,瓦片为顶,小小的,独自立在屋子一旁,各季节的收成,洋芋、包谷、稻谷,把粮仓充实得饱满而丰盈。
有些地势稍高的房子,门前有石板一块块地堆砌成台阶,仅仅是简单的撂在一起,石板间还有着宽大的缝隙,踩上去却是稳稳的。一捆捆砍来的干树枝立在房后,或倚靠在石头围成的院墙边。去年换下来的瓦片整齐地码在房侧的黄果树下,一群蜜蜂在树上发出嗡嗡声,一波又一波,那是劳作时吼出的号子声;坐在门前,就能闻到黄果花的稥味,虽未到芭蕉成熟季节,芭蕉树上却已有青涩的果实,一圈一圈地围成一个个圆;枇杷在宽大的叶片后露出星星点点的黄色;一个石碓静静卧在楼脚,一朵黄色的野花在风中摇摆着。两只白鹅在楼下扭着肥胖的身子,嘎嘎地打着招呼;一大早的晨雾已在轻抚着山村。
来了来了,两个布依妇女出现在视线中,头上包着蓝色的头帕,围着蓝色的围裙,配以黑绿相间的上衣,黑色的长裙,两手交叠端在围裙内,身板挺得直直的,轻轻从寨子里走过,有着一股子的优雅。另一条小路上走来的女子,手提竹编方形小篓,脸上泛着见到生人的羞涩红晕,一转身,隐到老榕树后。一位老妇人坐在房前的织布机前,木质结构的织布机随着妇人的一推一挡,发出略微沉闷的声响,那些或蓝或绿的的棉线,将妇人一生的色彩编织,她的青春,也刻在那架老式的织布机的木纹里。
北盘江上,两岸风光入曲来
既是探寻北盘江,总是要好好领略一翻江上的美景。此时,在新街乡高家渡码头,这是流经水城县境内的北盘江上游,我们将乘船往下游览,一场专程的游江之旅会让你心喜不已。
渡口有一座铁索桥,高高地悬在江上,象是一个站在北盘江上游的老人,揣测着下游的故事。一路往下,两边山腰上,红顶白墙的民居散落着,慵懒地俯视着江水。两岸灌木丛中,有黑山羊、牛群在低头觅食,偶尔瞅空抬头看看远处的同伴;隔不远,有小瀑布从山顶倾流江中,如山间悬一白布,两岸各形溶洞众多,形态各异,看这厢,千年岩溶从洞顶慢慢渗下,不规则地形成一个大鹰爪,鹰爪下有状如龙头的岩石抬头呼应;那厢小山头下,三个小溶洞组成了一个张着大口的巨人面容,山顶的小灌木丛似其毛发,碧绿而葱郁。某处山崖上有着一丛丛的仙人掌,这不喜水的植物,居然到此处来安家,不由得让人对这条江的魅力而心生敬意。
越往下走,则山形越显陡峻,崖壁垂直竖立,黛青色与褐色相间,岩壁上道道褶皱,无声地将这条江的前生一一展现;而下游两个山头如两遵佛像,站在一壁立千仞的山头上,俯瞰芸芸众生。一些江边岩石峥嵘突傲,看不见刀峰,却刀刀锋利,下手极快,随之有如画家挥笔,时而工笔,时而意笔。江面上一些岩层被挤压成拱形,岩层曲线清晰,地壳运动的痕迹无遮掩地显露出来。位于九归峡谷处,有五个小山头,如婴孩胖乎乎的脚趾头,喜人得很。船行过处,两岸山间有白色的葛藤花盛开,芦苇夹杂在山腰岩石中,深远些的山中分布有上万株红豆树,属国家二类?;ぶ参铮莩谱畲蟮男鼐队?0公分。这些城里鲜见的植物,寻常生,寻常长,兀立以待。
如果运气好,你会看见它,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叶猴,目前贵州境内黑叶猴最为集中之地就是这里。这些调皮的精灵,有时会将附近村民家屋顶上的电视接收机搬到院里,有时会聚集在屋外的树上戏耍,或在江边的悬崖边攀爬嬉闹。那些未成年的小猴子,毛发却是通体金红,与浑身有着黑亮毛发的成年黑叶猴有着明显的不同,机灵可爱得无以复加。
或许,你有些不甘,被这条江俘获的不甘,不甘对它的仰望,那么,上岸来吧,我们上龙头山去,这个位于新街乡的山头,会让你将大部分江收入你的眼底,百分之八十的江水在新街乡境内蜿延而过。
龙头山下,玫紫色的绿肥在地里摇着铃铛样的花串,往上爬去,黄果树遍山,还有野核桃树、野板栗树,每到成熟季节,树下掉满果实;而映山红,则不甘寂寞地从树间露出她红艳艳的小脸,桐梓花吹着小喇叭,粉粉的刺梨花摇曳着身姿,各类野浆果挂满枝头,脚下铺满了蕨苔。
山风袭来,将爬山带来的一身躁热吹散殆尽。站在山头,正是日暮时分,往西远眺,夕阳从云层中射来的光柱下,江对岸远处大山上,风力发电的剪影在天幕下透出些许苍茫;山下的北盘江大桥,这个亚洲最大跨度的预应力混凝土连续刚构桥,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预应力空复式连续刚构桥,象一道彩虹横跨北盘江,将江两岸陆路连接贯通。一条铁路桥与北盘江大桥悬空交错,江对岸是营盘乡,铁路依山势在山上盘桓了4层,在营盘这样一个乡境内,穿越了14个隧道,最长的红梁子隧道,有3公里多,23个大大小小的桥,设有三个火车站,最高处的三家寨火车站,与北盘江垂直高差达541米,这样交错纵横的交通,让人心里惊叹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与相互改造,活脱脱的一幅立体交通图。
你会说,这样的风光,如画。我笑了,这美景,难道不是一首歌么?这一山一木,一人一物,一水一云、一鸣一啼,不象一首歌里的音符么,被北盘江的水流串成一首山歌,一首隐藏在北盘江深处的山歌。
面对这样一条清澈的江,思绪会跟着江风飘出很远。面对北盘江两岸鬼斧神功的自然界造化,你的心会象蒙赦的囚徒,逃离躯壳的拘囿,飞得高远,又如受洗的婴孩,露出率性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