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村庄,我每个村呆的都是八年。我对故乡的记忆和梦境,两个村庄经常是重叠的,有时我分不清自己说的是那个村庄。它们在我的内心中,被我无数次唤醒。在我的脑海中,无数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两个村庄,一个是东姚村,一个是程樊村。它们有着何等的相似,让我几乎分不清我谈的是那个村庄。两个村庄全是东西向的,而且全是三个池塘。全是村西、中、东分布,就这一点两个村完全可以扣合在一起的。两个村我都定居在村子的东头(程樊村在村中呆过前两三年),也是何其相同的位置。
只是东姚村内有两眼水井,而程樊村仅有一口水井在村子的南边。东姚村主要是两个姓樊和薛,但樊姓占主导地位,薛姓为次要地位。而程樊村也主要是两大姓武和谢,但两个姓各占半壁江山。从大的地理位置上讲,东姚处在峨嵋台地的东南角,而程樊村却位于峨嵋台地的西北角,但它们全处在运城盆地之中,峨嵋台地之上。
我在东姚村生活的时间,是我的少年时代(读书阶段是幼儿、小学),这段时间是我记忆相对贫乏的时代,所以许多事记忆很模糊。而在程樊村生活的时间是我的中学时代(包括初中和高中),虽然在这段时间我在程樊村所在的镇子上读书,但村庄所有我经历的事我全部记忆尤深。
就是因为我,把两个村庄拉的如此之近。我是在一个下午从东到西穿过东姚村,小心地迈着步子,生怕惊动全村的人,和行走的一条狗和一只鸡。我不敢抬头看一眼傍边的树和房子,那寄托了我八年的情感,只有盯着路,悄悄穿过村子而去。继续向西四十里路,我来到了程樊村,已经是晚上了,村里的一切我感到无比陌生,一大群当时陌生现在熟悉的人。当然,从东姚村走出,我还是在晋城度过两年的时光,才步履艰难地迈进程樊村。
那个离开东姚村的下午,村上同学们每人给我送了一个纪念品。离开教室,我开始在村口的墙角抹泪。身后的这个村庄,我将离开你了吗?它安静地呆在那里,墙头的野草在风中飘动着,展现着瘦小的身躯,似乎对我的离去也没有挽留。我希望带走它漂浮在空中一颗野草的种籽,带到我即将定居的村庄。就在三年前,我作为死去的叔叔过继人帮他进行了“阴婚”,我从邻村黄家庄带回了死去叔叔的“老婆”我所谓的“婶婶”。就在两年多前,我从村口迎来已经在医院死去的父亲,当时二弟还小,仅仅两岁吧,我们全家人哭喊着,送别了父亲,也迎来了我在东姚村最后的两年。那年我十一岁。我们的哭声仅仅引起一些老年人陪着流泪,而母亲和我的命运继续颠沛流离。我还是不想离开东姚村,我应该是这个村一个合法的村民啊,应该在这里渡过自己的一生啊,我就这样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母亲的再嫁,我们一家人搬离了东姚村。从此我的一个名字就渐渐被人淡忘了,只有在东姚村的同学和老师或者邻居能喊得出来。许多人逐渐把它遗忘在东姚村的尘土中了。
再经过两年的跋涉,有马车的摇晃,和公共汽车的长途颠簸。我们来到了程樊村。一样的黄土地,一样的乡情,让我仿佛置身在东姚村。在这两年间,我还回去过东姚村,住在美生家和我干哥普宁家,也算是我没有从心里删除东姚庄。
我就这样,从东姚村走进了程樊村,走进了一个新的环境。现在,我对程樊村的人和事,记忆最为明朗,最为清晰。那是我记忆最好的时段,我青春的梦想从这里开始起飞,奔向波浪汹涌的大海,奔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晚上来到程樊村,一切都看不清,什么奶奶和叔叔,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邻居家的孩子,比我大几岁一个叫“忠争”哥哥。张福成叔叔我已经在晋城认识了,但让我记住他的还是他拆开我转校的团员档案袋,弄得学校不承认我这个团员,还要追问谁拆开了档案袋。我由于不愿再回晋城那边去麻烦了,只有重新入团。要知道,我可是晋城那个学校那一届第一个团员啊!我辛苦的付出也就由我这个叔叔付之一炬了。
我就在这种相对陌生的环境开始了自己程樊村的新生活。武忠争成了我进入程樊村生活的领路人,给我在寒冷的季节端来一杯热水。我虽然随后在北杨村继续开始自己的学习生活,但毕竟他带着我最先走在程樊村的巷子里。随后我在学校认识了程樊村的许多朋友,比如谢小平、武国军、谢刚民、武国斌、红群等,再过了一年我认识了志宏,我记忆最为深刻的程樊村同学。记得从那时开始,我就经常去他家。只是我一直继续学习,后来又来到了成都,于是我们之间似乎有了一些隔膜。但我参与了他院墙的夯筑和建房,足以见证我们的情谊。在孙吉镇读高中的时候,我又认识程樊村的谢宇宏、武国平、武红斌等。虽然期间还有多位这个村的女同学,但由于不说话,也就印象不深了。
还是先说说“忠争”吧,他是我门挨门的邻居,而且两家的房子共用一堵墙。我刚回到村上,还帮他家鏺麦,在他家吃饭,倒也安慰了我寂寞的心。武忠争对我很热情,只要我在村上时不时找我玩,陪我说说话,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今年春节回家,我还去他家坐了会。他父亲九十多岁了,他还有一对儿女,女儿在运城上班,儿子和我女儿一样大小,妻子眼睛不好,所有全由他来照顾,压力很大。再补充说下我读高中时认识的武红斌吧,自从我们认识后他对我的关心很多,就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他伸出友爱的手帮助我。只是近些年他信仰基督教,我回家他就向我传授教义,我对此不感兴趣,交往就相对少了。听说,他和同村同龄的朋友也很少打交道。
我私下认为,程樊村激发了我前进的动力,是我走到成都的一个踏板。虽然我在程樊村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抑了,也好像害怕自己长大,担心自己头顶上再没有空地方。我走路低着头,弯着腰像个小老头一样,心事重重地走过我在程樊村的生活。但我离开程樊村后,我在不断的游走中长大了,就这样渐渐成熟了。
我认为自己很伟大,把两个原本很陌生的村庄,同时放在我心里的一个地方,让他们相互交流,相互融合。我也在不经意间写一些赞美它们的文章。
2016年11月20日于成都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