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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丧

来源:作者:梅苑清风时间:2013-05-12热度:0

    钹,老家人叫它镲钹,这实在是一种特别的乐器,丧事或喜事时都用它,不同的击打方式能发出不同的声音,也就能煊染出不一样的气氛,当它出现在喜事现场的时候,击打它的人用两面钹直面相对,它发出的声音是高亢、激越的,听着就是无尽的喜庆欢快,但是当它出现在葬礼上时,击钹人是用一面钹合着另一面钹擦过去,它发出的是无限悲怆、凄凉的声调。
    想起这种乐器,只是因为每听到镲钹凄凉悲伤的声调,我就会想起老家的葬礼,还有老家葬礼上那一声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丧声。
    家的人死了出殡时,家有儿媳或女儿的总会披麻戴孝地扶着棺木,大声哭送到山上,谁家老人死时,没有人哭丧,后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童稚时的我对死亡的概念是模糊的,对死亡的最初认识是从哭丧开始的。出殡的队伍通常都集合在香火堂前的空地上,那时死亡并不经常有,死了人是大事,同族人亲朋好友都得一起戴上白帽送棺材上山。不相干的人则在香火堂前的台子上成了看客。敲水碗,点稻草火把,我都不觉得那是死了人,直到起棺木,那扶棺的儿媳或是女儿就开始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安。楹冒?,你年纪轻轻便去了哇,阿呀哩,伯,伯,伯,你还讲要看大孙哪,介侬晓得你赫快便去哇……”
    那些哭音里,有些词句听明白了,有些词句却是含糊不清,我知道那些连贯或不连贯的语句、音符里,其实是包含着送别人所有的情感,有眷恋不舍,有遗憾,有冤屈,也有借着埋怨来宣泄对亲人离去的悲痛的。那些长短不一的节奏,并没有固定的格式,所有平常时所说的话,都是可以用不同的语调哭出来的,中间夹杂着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语气词。而同样的一个词,哭时却是用好几种语调哭出来,所以说是哭,倒更像是唱,如澎湃狂涌的江水,浩浩汤汤,绵延不绝,抑扬顿挫,亦如江水九转,有时激情,有时呜咽,有时听着像是哭的人要断气一般,却冷不妨一声高亢的“伯,伯,伯,这焦塞好”,好似又忆起什么触到心里的痛处,激扬澎湃中又把哭腔带入下一轮绵延的哭诉中,起承转合,衔接,都有说不出的自然,饱满。
    那拖曳着长长尾音的哭腔,以及镲钹那悲凄的声调,把看台上的人也带入一种由人及已无限悲悯伤怀、无法自拔的情绪中去,直到那声声的哭丧远去,听不到,看台上的人才渐渐离去。而那几天,村里的气氛都是有些古怪的,那刚死过人的房子,人们有意无意地总要绕着走过去,那房子里也时不时地传出那如唱歌般的哭声来,而村里其他的人也都不敢高声喧哗似的,见面也是匆匆有事说事,比平时低了几个声调,说完,又免不了就刚离去的人议论叹息几声,而后各自散开。
  在香火堂前看热闹的我总想,那是有着怎样的不舍,怎样的悲痛才会让那些原本看着纯朴,憨厚,一世与田地打交道,不善言词,不擅表演的女人们在众人面前,如此悲不能抑地哭得天昏地暗,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气势绝不是我们这些场外人能理解和体会的。于是我相信,那些哭声都是人类真性情的自然表露,悲伤的时候,最直接的方式和惟一宣泄的出口。人世间最大的悲伤莫过如此。老人说,阳世的人要这样哭过,死去的人才能安心地走。
  二叔公去世时,他的儿媳也是哭得昏天黑地的,听着那一声声远去的哭声,我心里也觉得难受,二叔公是好人,他走了,我也觉得难过,更何况是他的儿子媳妇?后来听村里那些女人聚在一起闲话时,偶然听说,那三叔公其实是饿死的也说不定,就是那个在葬礼上哭得惊天动地的儿媳妇,三天两头不给三叔公饭吃。那时我的心里比听到他媳妇的哭声更堵得难受。
  后来,离开了乡村,就再听不那那悲切的哭丧,而意识深处依然以为人世间最能表达那种惨痛的死别情怀的就是老家那恣意的,泛滥的,汹涌的,尽情的,声情并茂的哭声。城里人也送丧,但城里人没有那样哭的。
    后来,最爱我的人离去时,我才真正理解死亡对于生者意味着什么,那是我第一次理解死亡。当那个还没有完全僵硬的人被送进殡仪馆的冷柜中时,我的心被生生地剜去一块,那一刻,我哭不出来。后来我才明白,死亡其实不是说死了的那个人的离去,而是生的人与死的人割掉所有联系的一种方式,你吃好吃东西时,那个人不能再一起跟你分享;你穿好看的衣服时,那个人他看不到;你成功时,那个人不能再跟你分享喜悦;你失意时,那个人也再不会安慰你;你去旅行时,那个人却永远地停在那个你遥不可及的地方,那是一种无法缓解的疼痛,你每想起一次,心里就会被插入一根钢针一样痛彻心扉,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也喊不出,心里空了的那一块地方,多少年都补不回去。当我的亲人被熊熊的炉火吞噬时,心若被千万根的针一齐扎入时,我还是哭不出来,我才明白,老家女人的哭丧不是惟一表达悲痛的方式,就是这种哭不出,喊不出的悲伤才是真正消磨人意志的疼痛。我确信我的心在疼,但我发不出声音。
    我朋友说,我是那个抱着死去的人不放手的人,那个死去的人也会因为我的不放手,灵魂永远不得安宁。我不知道离我远去的亲人,永远停在时光那头的人,现在去了哪里,如果能见到他,我就想问他,你怪我吗?你怪没有像老家的女人那样哭出来的我们吗?憋了这么多年,憋出一身病来的我们,其实多想像老家的女人那样宣泄一次,把心里所有的悲痛和哀伤,所有的不舍,绝望和遗憾都一一哭诉出来,把身体里所有的毒都释放出来,只有那样,才能跟死去的人作一次永远的告别。
    哭得惊天动地不一定是万劫不复的痛,一声也哭不出来并不代表心里的不痛。离开老家,老家人哭丧的方式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现在年轻的人都已经不会像以前的女人那样哭了,但失去亲人的悲痛却是几千年一样延续,各人的悲痛,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此时,窗外正有那悲凄的镲钹声渐渐远去,而哭声不闻。不管哭与不哭,死去的人终是与我们做了一次彻底的告别,万千的悲痛都是生者要活下去的勇气,死去的人再不会渡过时光来看我们,他们不能过下去的时光要由我们接替着过下去,痛过之后且放下,活着,就好好的活着吧。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