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弧形的电光
来源：作者：聂孝明时间：2013-07-20热度：0次
那是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黒暗湮没了广袤的田野，吞噬了山峦。
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走在离“青年点”房后不太远的铁轨路基的枕木上。
缠绵的秋雨，粘在我的脸上，像有无数条看不见的小虫在爬。
铁路两旁混沌黒暗中的一棵棵小树，一蓬蓬蒿草，幻影般的时隐时现，露出瘮人的嘴脸。
铁轨下的一条无名的小河，似乎在讲诉着一个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
一个20岁刚挂零，步入社会“上山下乡”的年青人，竟鬼使神差般的走在这肃煞荒凉，无人在这个时间行走的铁轨的路基上。他心如乱麻。20年来，为自己编织的人生图彩，在转瞬之间，化成了泡影。
从未有过的沮丧、懊悔，.一颗忐忑烦躁的心七上八下，他想结束自己平庸、低微、短暂的20岁的生命！
死亡，在他看来是多么伟大！它可以远离尘嚣，忘掉一切人世间的尔虞我诈，烦脑和忧愁……
“小伙子？你这是去那??？”蓦地，一个声音，仿佛从天外飞来，他的声音、浑厚而低沉；在漆黒的夜色里更显得庄重而清晰。
夜静极了。因为，在那荒郊野的铁轨上，又下着蒙蒙细雨的夜晚，以是21点整?！?BR> 我茫然地回过头来，见一位矮个老头，身披蓑衣，手拿坐式手电。从后边走来。
他不是有意的在后边追赶我，而是，我走的速度慢的像蜗牛！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眼前的老头是一位普通的巡道工。巡道工见我默不作声，又说：“孩子！这雨嚎嚎的天，可别在这上边走??！那可太危险了！你有啥心事吧？回家睡一觉，等明早太阳出来，你看看灿烂的阳光，和晴朗的天空就好了！………”
老人的声音低沉、冷漠，没有半点柔情。我欲碎的心收的更紧了。
我想到了病榻上沉疴中的母亲，想到了常年工作在外地的父亲，想到了兄妹……….但老人的话，在我看来是真诚的。
终于，我忍不住还是向老人坦露了“招工”落选的凄惶。
那个年月（70年代），身上能挂点油，身前身后能背点工具，在人群中走一走，那是何等的荣耀啊。那是“工人阶级呀！”现在的年青人，一定不理解那时年青人所处的环境。
那个时候，不时兴考学，唯一年青人的出路，就是当工人。能不能当上工人，直接关系到一个人终身的前途和命运！其时，和现在能否考上大学找到自己如意的工作是一个道理?！?
老人说：“家吧！……..我还要‘赶路’….”
其实，一个远在他乡劳动锻练的游子，哪有什么“家”呀!但我无论如何是要回“家”了?；氐轿业淖〈?-------青年点的宿舍------我的“家”。
为这事殉情，那是非常渺小的，命运是被后人所不齿的！也是万分悲惨的。甚至，是被后人所唾骂的………
在回“家”之前，我主动上前，握住了老人温暖的手，久久的不愿松开！
“谢谢您！大叔。我就回“家”。
于是，在老人手电光的照射下，我一步一回头的走下了铁轨………。
我都走的很远很远了，老人还站在铁路上，高举着他手中的手电，为我照亮。他慢慢的滑动着手里手电，从左到右，滑动着弧形的电光………..！
当我刚拐过我们“青年点”那一栋长长的男女宿舍的房苫头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们男宿舍门前，围了好多人，有两个打一把伞的，手里拿着手电；有仨个扯一块塑料布的，手里拿着蜡烛的；男男女女的一大帮人。那场面，肃穆、凄然。我想，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悄悄的走过去一看：妈呀！我的同班同学，和我一起“上山下乡”的迟晓悟吊死了！他就吊死在我们宿舍走廊的那个门框上了！脸色惨白、舌头郎当出来多老长，太吓人了……
我不相信命运，但我相信时间，就那个时间“出事”，如果，在那个时间，有人屙肚子外出解手，发现他上吊，他就不会死。人死，一水、一树、一火、一车都能叫人死亡。跳水溺死了；上树吊死了；被着火烧死了；被车撞死了；等等。也就是一念之差。
我如果不是碰上铁路上的巡道工，那么，在迟晓悟上吊的时间内，也许，我就是卧轨的迟晓悟第二。可惜而又可悲呀！20刚挂零的青春年华啊！给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和伤害？!给青年点带来多大的影响和震动！
那年，全场青年评选的时候，我俩都选上了，票数超过半数很多。当时我俩都很高兴！对未来充满幻想和希望。都想在未来的“工作岗未上”大展宏图，大干一番。希望值过高，，落差太大，当时叫谁摊上也受不了，那无情的打击可想而知。
可是后来，不知怎的，把那次评选的结果被推翻了。
可能是某些领导的亲信、朋友的子女没上来，又反反复复的选；结果，我和迟晓悟等10几个男青年落选了……..
转过年，我没有破罐子破摔，而是发奋读书，别的青年，都在酣睡中的时候，我的床头，还亮着一展煤油灯。第二天早晨脸弄的漆黒，青年点同寝的人，都取笑我“煤黒子”“黒驴腚”。
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1978年恢复高考，我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我们青年点，出了两名考技校的以外，我是唯一的一名师范生，为个人为家里争了光，为“青年点“”添了彩！
临走的那天，“青年点”还为我开了个欢送会，场长讲话时，还号召全场青年，向我学习！那天，我真是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我永远忘不了迟晓悟出事的那个夜晚，我更难忘铁轨上巡路的那个矮个老头，是他站在高高的路基上，在我情感最低迷、人生最悔暗的时候，能为我指引航向，并照亮我的人生！
(编辑：作家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