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守小城
来源：作者：张柯平时间：2013-08-11热度：0次
爱上一个地方是不易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飘着的人。
对小城的印象始于她的植物。
如果一个地方没有花草树木，少了点缀与装扮，便少了更多趣味。
记得十多年前，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盛夏的天气里，这里却没有一丝热意。午后，大雨不期而至，一道彩虹挂在湟水上，横跨小河两边的林地，好美。路两旁站着甘青杨树，虽然不显华丽，可她毫不吝惜地生发出一树绿叶，生机勃发。树下的草坪和不知名的小灌木，守护在身旁，安静闲淡。好一份绿意浓浓的情意。
之后，我因了工作的关系，每当春寒料峭之时，便出走口外，到更远的新疆，直到冬天才回来。此后，小城的色调在我的眼里始终是灰色的，低沉的，没有生机的。正应了那个险恶的规律，环境有多糟，人的心境便有多坏。对这里始终没有归属感。时间越长越觉得，是不是该留下来，还是另做打算。我成了一个与自己角力的人。酒后，老H问我有何打算。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在这里待几年时间。他一笑，是啊，最初几年，我也是这么想的额，直到娶了老婆，才有了定下来的理由。呵呵，娶妻生子，没想过。但人总要变的。我最终还是覆了多数外来者的辙，娶妻生子，在此地扎根，喝青稞酒，烤肋巴肉，泡茶园，逛广场，成了地道的小城人。
和高中时的同窗兼同炕好友相聚小城，他从海边的大城市来。几天游闭，叹道：好悠闲的日子，好清新的空气，好瓦蓝的天空。我一笑，真有那么好吗？他已带了的南方口音说，真的，蛮好的。
老父老母春节来此小住，吃干拌牛肉面，叹道:哎，这里的人还是心肠实在，一碗面给得多么。我一笑，真的，我从没和外地的比较过。
同事出差南方，快速地处理完事务，走马观花看完景，即刻动身返回小城。下了火车才说，踏实了，终于没有蚊虫叮咬的困扰了。小城夏天的凉意是透人心肺的舒服，和南方沁入每一寸肌肤和毛孔的焦灼形成巨大的反差。人体舒适度，一个是正向的记忆，一个是逆向的记忆。一对比，便分晓。
这些年，基本不再往外头乱跑了，得以欣赏到一个完整的小城。和一个城市的交流也是需要耐心的，和人之间交流一样。真心交流，才会有更多发现。严格地说，小城分两季，夏季，冬季。冬到春，没有严格的界限。秋入冬，没有缓慢的过渡。
夏天的回归，始于丁香花和郁金香的次第开放。当然，最先报信的当属粉白的杏花和金黄的连翘。我不止一次，在西山的小坡上，踩着满地的陈年枝叶和新落的雪独自捉摸，该如何用“小卡”的微距来抓住杏花的苞蕾?；蛘?，清早冒着小风，登上大酉山，观察红柳的枝干在日出时的剪影。小城夏天，节目的上演很有特色。郁金香是最招惹人的，一群群地拱土而出，叽叽喳喳挤做一堆，花朵像一把把火炬，烧成一团。赶集的人潮似的，前呼后拥，你一言我一语，把大家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州县的姑舅们，早就习惯了五月份来小城赶集，看郁金香是个重头节目。为此，城市竟然以此做节，大肆渲染，郁金香节俨然成了这个城市的招牌菜。但是，近几年节气不太正常，倒春寒来势凌厉，好多球茎没能出土，便被霜杀死，伤了些风景?？蠢矗飧鐾饫次镏只故怯行┧敛环?。
相比之下，丁香花就很对这个城市的胃口。虽然到处都有他的身影，但是自始至终都显得很低调。叶子冒绿，花蕾绽开，幽幽芳香，慢慢落败，独自装扮城市的街角。每年准时开，准时放送淡淡清香，而且从未错过时令。非常守时，也很尽责。报上说，今年又增植了几万墩。但他实在是一种不扎眼的植物，没能引起人们太多的关注。谁最可靠，谁最实诚，时间是最好的见证。丁香花的性情与小城的性格高度吻合，他最终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市花。
其实，和这些能绽放花朵的植物相比，最默默无闻的当属青杨。九月下旬，南北两山的青杨便已金黄成片。我被他们在夕阳中映出来的金黄景色带招惹得，忍不住又登上了寺台子村后的山尖去看他们。一路喘着粗气，忍着抽筋的小腿肚子，赶到白塔之下，才发现泮子山的黄杨更惹人。顺着梯田，一抹抹，像黄色的颜料洒出来，在夕阳中安静得出奇。上山的路旁，一棵年轻的杨树，擎满了一树黄色的令箭。叶子不太大，很安静。衬着瓦蓝的天空，是一幅对比强烈的油画。我举起单反咔嚓了几张，权作留念。其实，大酉山，西山，南北两山，这种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树木，到处都在为营造绿色默默守卫。植物园的主干道旁，有好多这样的大树，一抱粗的样子，树皮摩挲干涩，在上面刻有某某厮守一生之类的字。青杨其貌不扬，却被被赋予重任，当做见证之物。其实，青杨见证的何止是人与人之间的情爱友谊。如今，在小城，在大西北，不管环境多恶劣，都能看到杨树的影子。好执着的一个树种。边陲的长久平安，需要一种精神的值守。那是这些在高原扎根的植物的品质。 (编辑：作家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