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槐,飘香的怀想
来源:作者:王琳宝时间:2013-08-28热度:0次
春天,当不事张扬的国槐擎起一柄碧绿巨伞的时候,洋槐树迫不及待地扬花吐絮,让熬过冬天的蜜蜂陶醉在一片香雪海里。到了炎热的盛夏,国槐默默洒下满街浓密的荫凉,那满树黄白色的花蕾却不急不躁。及至大暑,这才慢吞吞地次第开放,一直到八九月份芬芳殆尽,于深秋之时结成青色的豆荚,直到秋叶纷纷谢幕,她还摇曳着深黄色的果实。
我无意贬低洋槐树,因为它的花朵年年让我大快朵颐,那新鲜的花蜜岁岁令我可口甜心。只是国槐默默无语,或与乡村农家长相厮守,一任炊烟缭绕、鸟雀筑巢,向无见异思迁之心;或在城市街道站成两行风景,日送人海车流、红尘飘拂,亦无追慕向往之意。她的这种平实作风真叫人心生仰慕。你看她坚韧而不浮华,不择贫瘠肥沃,不效洋槐杨柳速生之状。只是深根植地,固守一隅,渺无声息地用满树青翠与太阳进行亲密地光合,吸收二氧化碳,逸出新鲜氧气;过滤沙尘噪音,拂拭白云蓝天。她硬是凭着顽强执著的信念,在用平凡的瓷实去书写自己的生命年轮,描述着一棵青春幼苗栉风沐雨的成长轨迹,以及愈发皴裂粗糙的沧桑外表和日益粗大笔直的雄浑伟岸!听长辈们说,国槐浑身都是宝,花骨朵可提炼染料,果实根须亦可作为良药,她木质坚硬,为柱作梁皆宜,板材多做舟船或家具,坚实抗腐而经久耐用。
在乡村长大的我,曾无数次地体会过播撒希望种子的欣慰,栽植禾苗果木的感动,观赏麦稻扬花的惬意,挥舞银镰收获的幸福。对那些论季计年成熟的作物,抑或秋天里压弯枝桠的果树,我尚且难以从收获之乐和负疚之罪的悖论之地自拔。因为收获,我们得到五谷的滋养;也因为收获,我们感到对禾木的负疚;因为负疚,我们对每寸沃土格外珍惜;也因为负疚,我们对遍地禾稼充满敬畏。而那四十年前的一个平凡秋日,则使这种意识得以强化透骨入髓。记得当年手头拮据的父母因为急于凑齐子女求学之资,决定将院内那棵一搂多粗近五十年树龄的国槐忍痛割爱时,少不更事的我还是一下子被莫名的悲凉淹没了心里的窃喜。我知道,为了我们兄妹的成长求学,爷爷奶奶亲手栽下的国槐不日就要倒下了,那满院的浓荫也行将消失!我也知道,父母的爱心纯粹得无懈可击,然而又是那样地残酷无情!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棵国槐的忌日---七月十五,正逢村里的盛大集市,那是乡里人走亲访友、购置农具、买卖牲口、交易农副产品等的热闹所在。但那天我却破天荒地放弃了赶会,为的是和国槐作最后的道别。来自河北的船工仅用六十元钱,就成了那棵大树的主宰。他们麻利地锯断巨大的翠绿树冠,不大工夫,茂盛的国槐繁华落尽,脖子上被套上粗大的麻绳,在一番掘坑刨根之后,几个大汉齐喊号子共同发力,国槐晃了几晃便踉跄倒下。尘烟散去,我看见倒地的国槐比举着翠冠挺立的时候还要粗壮,那被锯断的颈口上,缓缓地流动着黄白色粘液,就像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的父母的清泪……直到第二年春上,在平整后的树坑处又窜出几根国槐嫩条的时候,我心里的痛楚才因为几丛新绿而稍释缓解。
我对国槐情有独钟,不仅仅因为山西洪洞大槐树之于华夏儿女那种寻根问祖的人文寄托,也并非由于她冠以国字称谓,并在北京等许多地方被作为市树广泛栽植,更不单单缘于儿时那刻骨铭心的回忆。实在是因为国槐于无声中为人们做出的裨益多多,在我的心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每当国槐花儿盛开的盛夏,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回到故乡庭院,站在蓬勃的第二代国槐树下,嗅着清新淡雅的花香,放飞一腔温馨的怀想……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