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叶子
来源：作者：木渔时间：2014-04-10热度：0次
认识叶子是在23年前。
那一年的秋天，我来到石山脚下的中学里读书，叶子的班级在同一幢校舍。
也许是少年轻狂，也许是无意而为，就在一次转角之间，我看到了叶子端坐于窗前，寂静如蝉。一双明眸，深似花海。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近叶子。虽然，少年之间确有缠绵之事，但仅是听闻，事及自己，却不知所措。
F是我的同学，我们一起租住在Z老师家的小屋里。我对他讲述了自己心里的秘密，希望能得到一点良好的建议。F说，你们俩根本不合。从面相上看，属于你的人，她的家在你家位置的北边，可是叶子家在南。F那一年才20岁，小个子的F怎么会这样的老成？！
不过，F曾经告诉过我，他的曾祖是石达开手下一员大将。有一次，我去F家，看见过一杆大秤，大的一端足有手腕粗。据说，那杆大秤是他曾祖的物件?？蠢矗現真是有祖传的。
那时的叶子常着一件绿色的上衣，人群之中总是那么的显眼。每一次课间或是放学，我也总是希望能在叽叽喳喳的路上偶遇上叶子。那点绿色，忽然间变成了一叶扁舟，荡漾在心的海际，既微不足道，又不能停歇。时间久了，这种感觉愈发成为一种渴望。那时候，里巷间也正在传唱一首著名的歌：
悠悠岁月
欲说当年好困惑
亦真亦幻难取舍
悲欢离合
都曾经有过
这样执着
究竟为什么
漫漫人生路
上下求索
心中渴望...
真诚的生活
谁能告诉我
是对还是错
问询南来
北往的客
恩怨忘却
留下真情从头说
相伴人间
万家灯火
故事不多
宛如平常一段歌
过去未来共斟酌
其实，我并不善于歌唱，也不是热烈的跟从者。但我的嘴角间也不时地哼出几句，只是心意和别人两样?？墒俏艺娴牟辉敢庀嘈牛刮纯嫉墓适戮陀辛私峋帧?br/> 尽管有F先前的几次告诫，还有里巷间的不时的歌声，但这样的提醒却无法阻挡我日益增长的冲动。因为，我的内心已被那绿色浸染。
在某一个冬日的黄昏里，我终于径直地站在叶子上自习的路中间。叶子如约般缓缓而来。那时，西边的天空没有残阳，空气中也没有风儿，一切都是静止的。我的脸色血胀，那一刻几乎窒息。
次年的九月，我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叶子也在中学里升了高三。我和叶子之间亦有了少许的书信来往。
第三年的秋阳里，我收到了叶子的来信，她已在H城上了大学。
有人说，年轻就容易犯错误，但谁又愿意主动去做错事呢？！
在叶子上大学期间，我曾鼓足勇气给她打过一次电话。电话是在省城的电话局里打的。当时的接线员问我，你找谁？我竟一时的语塞，心里好一阵子慌张。等到人家再次催问的时候，我才报上叶子的姓名。H城那边的老师非常的有耐心，他们帮我去班级里找人，我则在话筒边屏住了呼吸。
不一会，那边的老师说话了：叶子不在。终于，一个石头落了地，现在可以松口气了！万一叶子来了，我该说什么好呢？我内心嘲笑自己：诚如叶公！
但是在那次电话之后，我还是去过H城两次。
第一次，叶子接待了我，是在她的宿舍里。时至入暮，她们宿舍的人几乎都回来了。我感觉自己简直像个木偶或者商品，呆滞且任人家审视。
别时，叶子把我送到路口。那晚，秋雨暂歇，但还是有点冷的。好在街灯初上，给人以暖意。
也不知何时，突然听说H城当地有人正在追求叶子。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眼前一片的茫然。我始终无法平静一颗已经躁动的心。
在来年的大年初四，我终于找到了叶子的老家。
我先是找到叶子家南边的一个同学W。我在W家住了一宿，然后经W介绍,他们家河对岸的Z同学很乐意陪我去找叶子。Z骑单车带着我，沿途经过许多田埂和圩堤。我很是担心，那种颠簸的路，若不小心，不是摔在田野里，就是一起投入早春的河里。其实，Z是圩区的长大的，这样的路况他是能如履平地的。说实话，自小及大，我自认为是懦弱的，很多次都是受惠于人，这一次也不例外。
沿着河堤尽是人家，叶子的家在河堤的深处。
叶子的父母很是客气。她的母亲看上去很是消瘦，父亲个子不是很高，是当地村小学的老师，据说精于厨艺。那天，叶子家有很香的红豆稀饭，腌制的小萝卜头非常的脆，那是一种很常见的农家小菜。
很多年以后，我居于北方的天津，当时网络上已经开始了企鹅时代。或许是想念了那个窗前的叶子，或是难忘那碗浓香的红豆稀饭以及那些可爱的小萝卜头，我开始在网络上搜寻关于叶子的任何信息。
大约是在十年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终于联系上了叶子，并成为企鹅朋友。
我问叶子的第一句话是,“你还记得我？”
对方给出了一个笑脸。
叶子现在的生活非常的美满，丈夫就是曾经追求她的那个人。比较吃惊的是，她就在早先读书的中学里任教。
于是，我开始惦记起那所我也曾经呆过的学校了。
一年前，我在波士顿访问。由于时差的原因，常常午夜爬起来上网，第一件事就是看叶子是否在线。我告诉叶子，我很是想回到那个学校走走或者看看。
去年农历二十八，我携妻和孩子们等回到了阔别22年的石山。
时至岁末，估计是回乡的人太多，车行还未至桥头，只见云集的各色车辆，排起队伍足有半里长。妻说，还是作罢吧，赶紧折回。我说，步行过去。我们把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小家伙的夹坐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一路慢腾腾地穿越那些停滞不前的车辆。盼望已久的石山大街就在前面了！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街道两侧已经全新，再也难觅过去的记忆。当然，即使故街仍在，我也很难一一对应了。
我们在学校东侧的车站附近处找到一家饭馆。业已中午，我对孩子们说，好好吃饭，下午会爬山的哦！
去往石山顶的道路还是那一条，只是两侧尽是坟冢了。20多年的人事代谢，这也是难免的。但是孩子们还是很害怕的，说如果是这样，就不来登山了。我告诉他们，以前只有西边有少许的几座，整座山还是很惬意的。
我们在半山腰的护林人家处小憩。与我攀谈的护林人大约有60多岁。我问了很多关于山林的事情，我告诉他，这里我22年前曾经常来，因为，我的学校就在下面。手指之处，正是学校老师的宿舍楼。叶子最近告诉过我，她家就在那栋楼上。从叶子家的窗前就能看见上上下下的行人。
我让妻用手机拍了一张我和护林人坐在长凳上的合影。妻说，你看好老态的。她的意思我后来才知道，说我那天比那护林老者还老……
离开护林人，我回眸处，护林人家的那排平房子掩映在树林修竹中。林子西边厚厚的落叶衬托了平房前面那块干净的平地，凸显山居的深邃。院落里，从那几分地的青菜就可以看出，护林人家的生活是非常的自足。我心里暗想，这就是隐者的生活吧。
我们从竹林边上行至一座庙的后面，那口水井依然。小家伙们也是一个劲地要看水井里的水。山上的水井，20多年前我就很奇怪。奇怪的事，总是能激起人们的兴趣。这方水井就是护林人家的大水缸呢，我说，不错，就是在这里！以前最远也就到达这里了，再往上我就没走过了。其实，人有时候就会止步于足前的方寸之间，多出一丁点都会成为不可逾越的事。
原来，山顶还在西边。
我们爬上了“一线天”，上面还有个石头亭子。
我在亭子上给叶子发了信息，告诉她我就在山上！叶子回信说，她不信。叶子说，从她家的窗户是能看到山上的行人的。我随即把刚才和护林人的合影发给了她。
我们从西侧的捷道匆匆下山的时候，我已在想象窗前的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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