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爆米花情结
来源:作者:韦联博时间:2014-06-10热度:0次
去年秋末的一天,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刚进村,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惊得我四处张望,村旁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出于好奇我也前往观看,原来有人在爆米花,这场景太熟悉了,我已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这个场景了。
我的思绪一下被拉回远去的童年时代。
我们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生长在农村的娃仔,对爆米花具有独特的感情,因为有太多的记忆就像爆米花的香味一样朴实亲切,相隔再远也忘不掉。
每一年的这个季节,当有一个瘦弱的老头挑着担子,出现在村旁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些山里娃最高兴的时候了。他戴着一顶破草帽,弯着腰,因为乡村不通公路,小道坑坑洼洼,他的屁股使劲地往后翘。大伙倒没留心老汉那吃力的样儿,更多的把目光投向他肩膀上挑着的器具。
鼓风机,火炉子,这些,大家都能叫出名儿来,可对于那个鼓肚子、黑不溜秋的铁葫芦,我们真不知道给它取个什么名儿好!尽管那个老头每一年总来?!笆遣皇钦ǖ?,我在小人书里看见过,打日本的炸弹也是鼓肚皮的!”“瞎说!要真是炸弹,我们不早就去见阎王了?”“比炸弹厉害着呢,是原子弹!”“吹牛,原子弹是炸人的,这是爆米花的!”终于有个明白人开了窍!周边的人认为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就不再争论。
大伙儿直愣愣地望着那圆不溜秋的铁葫芦,各自寻思着怎样向父母开口要几毛零钱,或者用米抵钱,爆几斤米花!想着想着,咂咂嘴吧,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儿时,山里娃几乎没什么可供零嘴的杂食,尤其是到了万物萧疏的季节,杂食更少。虽然在今天看来,爆米花并非什么稀罕物,但那时却是我们的一道美食。
这时候的父母,也是最大方的,我们的这点要求,他们几乎没加思索,便一口答应了。个个紧紧攥着零票子,提着装米的蛇皮袋子,飞一般跑出家门,争先恐后地挤在老汉周围抢占有利位置,焦急地等待着!
老汉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放下担子,慢慢地卷起一根卷烟,然后狠狠抽上几口,再慢吞吞地烧火,架上铁葫芦?;锇槊嵌伎吹貌荒头沉耍桓龈雎钅锏?、推搡的,恨不得上前去,把老汉推走,亲自上阵??衫虾核坪醺咎坏秸庑┩拮械某赤?。嘎吱……嘎吱地,风箱终于拉响了。老汉间或吐出浓浓的烟雾,夹杂几声咳嗽,尽管浓烈的烟味呛得周围咳声四起,可谁也不愿意离开老汉半步!
炉膛里的火烧得旺盛起来,老汉停下风箱,接过离他最近的娃仔手中的蛇皮袋子,将米粒倒入铁葫芦里,撒上几粒糖精,然后拧紧牛角似的盖子,将铁葫芦重新支在铁架上,娴熟地摇转起来。
铁葫芦被炉火狂吻着,乌黑的肚膛在老汉筋脉突兀,满是老茧的手掌下来回翻转飞舞,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和着摩擦铁架发出叽叽的响声,谱成一支轻快的乐曲。
娃仔们屏气凝神,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生怕架上的铁葫芦爆炸了似的!约莫半刻钟过去了,老汉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停下摇转的动作,对这群娃仔们大声吆喝:“出炉了,出炉了,小娃仔把耳朵捂上!”大伙听到叫声,立马齐刷刷地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大胆的,还敢睁开眼睛,胆小的,早已躲得远远的,紧紧闭上眼睛。刚才的一片喧嚣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老汉带上一双黑得不能分辨出本来颜色的手套,一手一头迅速从支架上把铁葫芦取下来,斜靠在废轮胎上,将一个长长的布袋子套在铁葫芦的牛角盖子那头。然后左手抓住手柄,右手拿着钢管套在牛角盖子开关,右脚踏住机膛,右手用力一扳,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冲进布袋里,白色的烟雾从铁葫芦里奔出,爆米花鼓鼓囊囊地挤满了整个布袋子。晒谷平的上空充满了阵阵香味!大伙儿睁开了眼睛,一个个围拢过来,兴奋地叫着、跳着。伸出一只只脏兮兮的小手,向第一个先爆米花的伙伴索要米花尝尝!这时老汉会往布袋里一掏,抓出一把白花花的爆米花,一人一点放到大伙的手上,还不忘叮嘱:“小心了,还是热的!”
但偶尔也有听不到响声的时候,那是老汉的力气没有用足,或者是老汉的脚底踩滑了!捂着耳朵的伙伴们还静静地等待着,见半天没有动静,才一个个睁开眼睛,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没料到,说时迟,那时快,老汉恰巧在这时候扳响了铁葫芦。没有半点心里准备的大伙儿,被惊天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拔业穆枥眨∴ジ龈愕玫?,吓死人了!”“老鬼,吓死我了!”嘴里哎呀呀地叫唤个不停,半天才缓过神来!有打趣的,有骂人的。老汉什么也不说,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默默地接过第二个小娃仔的蛇皮袋,继续烧着第二锅,第三锅。从早上烧到黄昏。炉火映衬着老汉黝黑的脸庞,豆大的汗珠儿在他脸上滚落!就这样,经风冒雨地,走过了十几、二十年。
这段贫乏而又简单的童年经历,常常勾起我一些美好而又迷恋的回忆。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