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来源:作者:张建树时间:2014-08-18热度:0次
在我的印象中,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年轻人找对象的方式和现代大不一样,说来令今天的年轻人大吐舌头。
我是六十年代初过来的人,因此在八十年代初这段时间,正处谈婚论嫁的时间。高中下学后,我跟着本庄的人到湖北省武昌的石料厂打工,像罚劳改一样,在山窝里天天跟石头打交道,整整抬了八个月的大石头,后来知道受了工头的骗,偷扒火车来到家。没多久,我姨妈看我们家太穷,从新疆拍电报让我到他们兵团那里找活干,到那以后,说得好听一点,是在兵团连队里“工作”,说得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天天抱着几十斤重的木斗子打砖胚子。
干了几个月,连长相不中,不是嫌胚子走样难看,就是嫌厚度不合格,死活不叫干,气得我跟那位连长吵了一架。便跟着四川人领的的包工队,来到中巴边界红旗拉普海关盖边防检查站。这里海拔6000多米,山上常年积雪,白雪皑皑,空气十分稀薄,人们站在这里,上气接不着下气,别说干活,就是闲站着都要呼哧呼哧发喘,脑袋就像炸了一样,做饭要用高压锅才能做熟,白水烧开了,还不到60度。难怪,一位国家领导人视察过这里的军营后,无不感慨的说,这里的官兵太辛苦了,能在这里住下,啥都不干,都应该记大功。
辛辛苦苦在这干了两年,虽然苦点累点,但还不错,第一年,我挣了七百块钱,给家里寄去,买来红砖和青瓦,把房子包给了包工头,两天就把三间堂屋和两间东配房盖好了,完成了娶媳妇必须要的房子,听父母说,盖房手工费加管饭,花的还不到一百块钱。第二年,我又挣了七八百块钱,到年底便撘火车回家找对象。
那时候在农村,年轻人到外边打工的还很少,一般都在家里闲着,“打工”还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新鲜字眼。我从新疆回家后,许多年轻人都非常羡慕,纷纷要跟我去新疆,天天不是你请吃饭就是他叫家里“坐坐”,喝到二八盅,稍有几分醉意后,请客人就着醉意,开口说要我带他们到新疆去“混混”,啥都不图,饿不着,名誉高,回来好找个老婆。我如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还被别人“抬”那么高,于是趾高气昂,身价好像比别人高了一截似的,走起路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因此找起对象来相对比较容易些。
几个媒人先后到我家给提亲,我天天跟着媒人跑,今天看看这个女孩,明天又见见那个女孩,其间,一个媒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家在夏邑的女孩,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女孩离我家有十来里路。由于我在新疆两年,接触外界的东西多一点,家里人都夸我见过世面。我抓紧做好见面前的准备工作,理理发,烫烫型,可当时农村理发店没有吹风定型的,只能剪剪推推头而已。我就在家里找来一个剜菜的小铲子,在锅灶里烧红,让同龄伙伴帮忙,在我头发上垫了一个湿毛巾,一边用梳子梳理着,一边用烧热的锅铲子在我头发上来回熨烫,待铲子凉了再在锅底下烧,烫的时候,头上“哧哧”的响,我心里像揣着个兔子“噗噗噔噔”的跳,屏住呼吸,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一不留神烙在肉上,当烫头两边鬓角的时候,我就要侧歪着身子,微闭着双眼,用脚跟狠狠蹬着地面,两只鼻孔用气憋得能塞进俩个手指头,但还是装出全力配合同伴给我定发型的样子,忙乎了半天,才算整好发型,对着镜子看,咋看咋顺眼,咋看咋不像个农村人,说土不土,说洋不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高兴的在床上“嗖嗖”翻几个大跟头,笑了还想笑。
发型差不多了,还没有新衣裳穿,娘嘱咐我省点钱给女方过彩礼,总不能穿着这身旧衣裳去见面吧?父亲忙到庄西头一户富裕人家里,说了一堆好话,借来一身衣裳,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上身是的确良草绿色军装,下身是黑色绵绸裤,很好看,听大人讲,这身衣裳借给不知多数人穿了,给我们庄里的年轻人帮了大忙,促成了几十个新媳妇。爹娘嘱咐我,人家安排多少遍,千万别给人家弄脏了。到现在想起来我还心里酸酸的。媒人领着我到女方家里去见面,看看我的穿着也满意,听听又是从新疆才回来的也不假,想必以后过门来也受不了苦,女方家里人很满意,当场把这门婚事定下来了,女方家里人说什么都不让我和媒人走,非留住下吃了饭不可。吃过饭,按照农村说媒的规矩,我要和女孩单独说话,女孩一家人借故出去,媒人也很知趣,也相继溜走,他们到哪里玩去了,我不得而知。屋里只剩下我们俩人,那时候农村很封建,男女两个人在一起见面说话,都很害羞,谁也不敢抬头看谁一眼,说了一次话,下一次见了还认不清,这是常有的事。媒人出去时,轻轻把门关上,至于门外边有没有人在听悄悄话,鬼知道。那时候农村都还没用上电,我们两个在黑暗的土屋里,一问一答都很简洁,就像答记者问似的。她仿佛对我在新疆的情况很感兴趣,我们俩说了整整一下午,最后约定明天去城里买衣裳,再买一辆长征牌自行车,第二天,我们两人和媒人一起来到城里,天傍黑,我便回到家里,给爹娘汇报情况,在城里吃饭8元,买四身衣裳120元,买辆自行车80元,共花掉200多块钱。
三十年前的相亲,就像一首古老的童谣,一路风雨陪伴着我,让我的生活充满多彩;它又像一杯陈酿的老酒,当我疲惫的时候,细细品味甘醇可口,能让人年轻一回。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