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戏的女孩
来源:作者:张建树时间:2014-08-24热度:0次
有一个女孩,大大的眼睛,浓黑的眉毛,白白的脸蛋,苗条的身材,上身穿着一条碎花格子褂,脑后扎着一束马尾辫,她天生有一副好嗓子,音色非常甜美,在我脑子里,她就是一块唱戏的料,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常香玉”,就是“马金凤”。
我发现她有唱戏的天赋,是在我们上小学的时候,距今已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坐在她的前排,我是班长。她学习不大好,性格非常内向,天天阴沉着脸。老师一批评她,她就哭鼻子,有时还对老师发脾气,又是撕东西又是撂书包,后来气得老师干脆不管她了。
可我发现她也有美好的一面,不像其他女孩成天嘻嘻哈哈。那时候,我们农村学校有一条纪律,就是学校打过预备铃后,学生都要回到教室里去,由班长组织唱歌,一直唱到打上课铃为止。一般唱的是《我是公社小社员》《学习雷锋好榜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歌曲,那时我发现一个秘密,那个女孩不喜欢唱这些歌,老喜欢“哼哼”一段戏。
有一回下午放学后,我打扫教室卫生晚走了一会儿,听见外边有人在有板有眼地唱,音调非常悲伤,循声望去,正是那个女孩在唱。我偷偷躲进厕所里,恐怕惊动那女孩,由于转身太快,左脚踏空,右脚则踏进粪便池里,弄得一身都是骚臭味。那女孩全然不知,还在十分投入地唱着一段河南梆子:“这双鞋,把我的心愿记在贫农的女儿心,我才明白,我爹爹被打死南山,惨遭杀害,我的娘被地主老财逼进了棺材,撇下我一个孤儿去还债……”声调如泣如诉,刀剜心肠,我不禁掉下眼泪。我被她的唱腔感动了,心里竟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长大后要娶她当老婆。
等到上了中学,我憋了十几天才写了一张纸条,只有三个字:我爱你。趁她不注意,塞进她坐的桌斗里,谁知等了很久没有音信。那段日子,我像做错了事的小偷,不敢看她,也不敢见她,总是躲着她跑。再后来我考上了高中,我们很少再见面。一年后,别人给我带来了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那女孩结婚了,是给她哥换的亲。我一下蒙了,不啻于发生一场强烈地震。
后来我才了解到,这个女孩在还不满一岁时,她娘得了病,命丧黄泉,撇下她和哥哥两个苦命人。她爹身体不好,她哥哥因为遭人暗害,屈打成招,成为“强奸犯”,被判刑入狱,刑满后找不到媳妇,她爹便出此下策,让她为哥哥换了亲。出嫁时,女孩看着比她大十几岁的新郎,走路一歪一瘸,哭得几次昏了过去,死死拽住门框不肯上车。前来看她的邻居,见她哭成了泪人,也都 “呜呜”地跟着哭了起来。
多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两个在县城不期而遇,她昔日的风采已荡然无存。提及往事,她哭了,好久才挤出四个字:这就是命。那次相遇后,我才终于破解埋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那时女孩为什么喜欢唱那段戏,原来是在想她娘,她多么想看一眼生她的亲娘??!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