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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弃的土地

来源:作者:小米时间:2014-09-07热度:0

   包产户前,我家的自留地就在我家门外,是一块坡地,约两亩。
  村子不大,已无建房之地。村里多人多次跟父亲商量,说是想要建房,还答应拿更好或更大的自留地换我家这块自留地。父亲一一婉拒。他说:“这地我得留着,我有两个儿子,他们将来也得修房子?!?br/>  听说快要包产到户了,对面山上另一个生产队的一户人家,男的是中学教师,他来找父亲,想把全家迁到我们村。教师用不着种庄稼,但他的妻子儿女都是农民,当然需要土地。父亲一听就明白:教师想借即将到来的包产到户的机会,脱掉“山里人”的皮,成为让人眼热的“河坝里”人。
  父亲想了想,答应了。
  父亲还帮教师劝生产队长,要队长也答应。队长跟父亲处得很不错,碍于父亲的情面,只能答应,但队长不死心,问父亲:“迁一户人来不是不行,问题是,来了住哪儿?”这是现实问题。父亲发觉这事儿有戏,立即拍着胸脯说:“这还不简单?住我家就成。我把我家的自留地让出来,给他家做宅基地,让他们尽快修一座房子,你给我另划一块自留地就成?!?br/>  我家那块人人觊觎的自留地就这么易了主。
  生产队给我家重新分配的自留地在村后的坡上,更小,不足一亩。一家人都怨父亲,父亲却让家里人闭嘴。父亲是一家之主,我们只能听他的,都闭上了嘴巴。
  那是土地非常金贵的时期。一块大一点的自留地意味着一家人能够多吃几顿饱饭,也能跟亲戚朋友少借几次粮。那时,我家年年多次借粮吃。
  这块自留地是我家放弃的第一块地,那时是最值钱的一块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它仍然是。经济发展了,乡下的土地越来越不怎么值钱了,宅基地却是越来越难找。
一块这么好的地就这么让了出去,明摆着吃亏的事情,父亲为什么高高兴兴地,做了?我家跟教师一家,非亲非故。这么做,我家也未得到任何好处,连感激之情,似乎也未得到。教师为人不错,这是事实,但他老婆是个不怎么讲理的人,在我家住了两年多,没跟她要一分钱房费就不说了,瞧不起我们一家人也不说了,搬出我家做了邻居,仍疙疙瘩瘩的,不愿搭理我们。这都罢了。让人气恼的是她对母亲和弟弟妹妹,常常冷嘲热讽,恶语相向,让人觉得,父亲这么做,真是不值。做人不能做成她那样。至今我对父亲行为,仍难以理解。
  自留地小了,收入当然少了。父亲的补救措施,是开荒。
  在村后一公里外,在一块非常陡峭的山坡上,父亲带领一家人,用了整整一个暑假的时间,开出一亩多荒地来,总算有所补救。
  我家第一块送给别人的土地,是腰带般细长的一小块责任田。
  包产到户第二年,日子好过了些。村里有一家,说是没有种荞的地,又不得不种一点荞。父亲知道了,主动找到那人说:“你不是没地方种荞吗,我家那块腰带般的地,你种荞去吧?!蹦鞘保矶嗉彝バ列量嗫喔梢荒?,打下来的粮食仍然不够吃,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与人借地,无异于与虎谋皮,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父亲却大大方方,将二分多地,给了人家。
跟别人比,我家的土地并不多。与那家不同的是,我家一年打出来的粮食,已经够吃了,但也仅仅是够吃而已??稍诟盖卓蠢?,够吃,也就够了。别人正在谋划着怎么发家致富,当万元户,父亲却很满足,他从未有当一个万元户的打算。
  我有个二叔,家里地少人多,他的四个子女都是包产到户以后才出生的,都未分到土地。有一次,二叔跟父亲抱怨:“你送土地给别人,何不给我给一块?”父亲当即说:“给一块就给一块,村后那块开荒地,你要是想种,给了你得了?!?br/>  我知道父亲的私心。那块辛辛苦苦开出来的荒地,由于周围都是荒坡,虽然肥沃,却是极难管理,将它送给二叔是一举两得的事。
  开荒地也是花了一百多个人工才开垦出来的,二叔不是不知道,他不嫌弃。
  那一块开荒地,就这么送给了二叔家。
  这是我家放弃的第三块土地。
  粮食够吃了,花钱的问题,仍难以解决。
  家乡是著名的中药材之乡,生产队那时,队里年年种药材:当归、党参、木香、大黄。包产到户后,生产队在森林里的开荒地,因路太远,已撂了荒。就有人到森林里去,把生产队撂荒的土地,重新开垦出来,种起了药材。村里人纷纷效仿。他们早出晚归,都到森林里开荒种药材。去森林的那条山路,比镇上逢集还热闹。
  父亲不去。
  家里没钱花,父亲就卖粮。父亲心里想的是,粮食反正吃不完。
   母亲几乎每集必赶。每到赶集那天,母亲都会装一点粮食,要么是玉米,要么是小麦,有时甚至是大米。我家水田虽多,但因那时种子不好,虫害又多,水稻年年不足一半的收成。高半山只出产玉米、小麦,不出产大米,但大米比小麦和玉米卖起来容易,家里常常缺这没哪,不卖一些大米也不成。
  别人种药材都发财了,父亲仍然我行我素,只种庄稼,不种药材,不为所动。
  种药材的人越来越多了,药材卖不出好价钱了,种药材只赔不赚了,就有人称赞父亲的眼光,父亲却不以为然,还对那人说:“现在种药材才是好时机?!彼凳钦饷此担盖兹圆淮蛩憧闹忠┎?。父亲想凭借自己的品行得到村里人的尊重,却不愿依  靠家庭富裕赢得大家的尊重。父亲是个不重钱财重做人的人,吃亏的事,赔钱的事,只要对大家有利,对别人有利,他也乐意做,但他不许别人瞧不起他。
  我从乡下调进县城,无房可住,只能暂时在岳父家借住。一九九六年,我四处借钱,在县城买了一套正在建设中的房子。父亲拿不出一分钱帮我,心中有愧,就给我出主意,要我请小工,跟村里人一样,在森林里开荒种药材。我动心了,做了。前前后后投资了两千多,三年后的一九九八年夏天,新房还未住进去,父亲却因病去世了。到了秋天,药材挖了,卖了,卖药材的收成却只有区区五百元。我不种药材了,几亩开荒地我也不要了,送给弟弟,让他接着种药材。地只种了一季,非常肥沃,扔了也可惜。弟弟刚刚挑起家庭的重担,却无挣钱的头脑,也想跟大家一样,靠种药材来补贴家用。从这一年开始,弟弟带领一家人,年年都去遥远的森林里种药材。也是从此,三五千也好,七八千也罢,多多少少,弟弟每年都有一笔较为稳定的经济收入,日子也过得不那么窘迫了。
  大规模的开荒种药材,致使泥石流暴发,将邻近的弋家坝村整体毁掉。政府要弋家坝村易地重建,在政府划定的重建区域内恰好有我家一块责任田。弋家坝村有一户人家,是弟媳的姐姐,她家在重建区域内无一块地可用,弟媳的姐姐就来跟弟弟弟媳商量,说是想买我家那块责任田,做宅基地。弟弟弟媳没什么不同意的,却来问我允许不允许。我说:“毕竟是亲姐妹,卖什么?送给她家得了?!?br/>  六分地就这么送了出去。
  这是我做主,送出去的唯一一块地,它也是我们家送出去的最后一块地。
  还有一块很小的地,也得说说。
  包产到户第一年,父亲带领我们,在河滩上抬出一块水田来。水田不大,只有一分多,但花费的功夫并不小。水田有水田的好处,可以旱涝保收,种两季粮。这块水田因为太小,种起来麻烦,只种了几年就懒得种了,水田是宝贝,不可能送给别人。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人,在这块水田里,栽上了许多白杨树。栽树时,父亲对我和弟弟说:“等你们将来长大了,谁先修房子谁就有权砍掉这些树。”父亲还说,“你们两个将来无论是谁修房子,砍树的时候,都得跟另一个打一个招呼。要得到对方的同意?!被八倒痪茫盖拙鸵虿∪ナ懒?。树的事儿,我当时并未往心里去。后来一天天地,这些白杨树越长越高了,我也就惦记起它们来。那时我想,这些树如果砍了,卖两三万块钱,应该不成问题。
  父亲的话,我没有忘。我仅仅在心里这么想了想,并无卖树的打算。那时我已经离开家乡,在县城工作,我不想在乡下修房子。弟弟一直没有修房子的能力,树也就一直长着。几年前,弟弟突然专门到城里来跟我说:“眼看娃娃们一天天大了,不修房子不行了。”我知道弟弟是给那些白杨树打主意,就说:“要修房子,光有木料不行?!钡艿芩邓蚬ぴ芰艘坏闱?,我说:“哪你还等什么?修吧?!钡艿芩担骸拔蚁肟沉四切┌籽钍?。”我说:“要修房子,不砍树肯定不行,你砍了就是?!?br/>一块那么小的地,不种庄稼种了树,解决了弟弟修房子的木材问题。我不能不佩服父亲的眼光。
  种庄稼早已不划算了。药材价格时好时坏,种药材,也无稳定的经济收入。不种庄稼不种药材,又能干什么呢?
村子里的人,纷纷外出打工。
  先是弟弟出门打工。当初,弟弟死活不肯出去。他小时候犯拧,坚决不读书,现在想出门打工,却因不识一字,害怕出门。村里出去打工的人都挣了钱,回来了,弟弟也就动了心。弟弟打工的头一年很不顺,去兰州、到山西、跑西宁,下煤窑、进砖厂、搞建筑,走了很多地方,干的都是苦力活,不是不能按时领到工资,就是因为水土不服,断断续续生病。弟弟在外面跑了整一年,回家时只带了一千多块钱。第二年,听说弟弟又要去打工,我再三叮嘱他:“就算挣不到一分钱,你也不能下煤窑?!蔽宜担骸巴蛞挥懈鋈ち蕉?,一大家人,靠谁?”那时弟弟的三个子女,都在十岁左右,还小。弟弟听了我的,不去煤窑找工作了,但他打工的脚步,从此再未停下。如今留在家里的,只有母亲和弟媳。弟弟和我的两个侄子一个侄女,都在外打工。
  森林里的开荒地,弟弟去打工的时候,就扔了一些,留下的,主要是母亲在种。侄儿侄女都去打工之后,母亲也老了,森林里的开荒地,就全扔了。
  清明节那天,我回乡下扫墓。爷爷奶奶的坟和父亲的坟,不在同一处。爷爷奶奶的坟地是母亲这个张姓家族的老坟地,位置恰在我家自留地里侧不远处。给爷爷奶奶上坟时,我看见了我家那块自留地,它荒芜着,问了同去上坟的弟媳,弟媳说,都撂了好多年了。我看了看周围几块地,无不长满了陈年的荒草。
  去给父亲上坟时,顺着山路往上走,路过的一块块土地,至少一半无人耕种。个别地里稀稀拉拉栽着树,更多的土地荒草萋萋,树也懒得栽。很少的地里有冬小麦,绿油油地,是健康成长的态势。清明前后应该是春耕生产的大忙时节,出现在我面前的几百亩土地,却只有一家人在耕种,他们铺着地膜,说是要种一点玉米。远远近近不时传来上坟的鞭炮声,时而遥远,时而很近,时而轰轰烈烈,时而稀稀拉拉,使得这一家人的农耕行为,有几分扎眼,也格外静寂,仿佛不是春耕时节,仿佛他们一家人违反了自然规律。
  我眼前的这些土地,已经不比当年,它们如今都能得到灌溉,可以种两茬庄稼,理应不被抛弃。可它们还是被无情地搁置了。
  父亲的坟在我家一块责任田里。这块大小只有一亩的地也种了小麦。小麦的长势还不错。站在父亲坟前,我望了望远方,目光逗留之处,是我家另一块三亩有余的责任田,它跟大多数土地一样,也荒芜着。
  弟弟跟他的三个子女,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地点打工:弟弟过完年去了新疆;大侄子去年在江苏打工,过年也未回来;侄女和小侄子说是结伴去了浙江。最近十年,弟媳一年四季都在生着这样那样的慢性病,很多农活干不了。弟弟家里,离不了母亲。母亲虽然年事已高,且有腰椎间盘突出,不能干太多太重的农活,却仍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在山下,沿河一带,有三亩多水田,至今仍是母亲在打理。一家人一年消费的粮食,水田里的出产,就已绰绰有余。只种庄稼不打工不是不可以,但无经济来源。
  山坡上的地,不撂荒不行啊。
  家家都有撂荒的地。撂荒的土地即使免费借给别人,也是无人愿种。
  撂荒可以,送人不行。得留一条后路。万一将来不打工了,一家人吃什么?
  假如不打工,都种地,除掉农药、化肥、地膜、种子、人工,不仅不赚,还得亏本。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吗?曾经是,现在似乎不是了。
  土地越来越瘠薄。它也累了,到了歇一歇的时候了。
  面对这么多闲置的土地,我的心情,真是说不清。


 作者简介:小米,男,原名刘长江,1968年生, 1986年开始,在《诗刊》《人民文学》《大家》《青年文学》《中国作家》等百余家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余篇作品曾入选数十种诗文选集和年度选本,已出版个人诗集《小米诗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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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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