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瓜
张建树
村南地有一条东西大路,紧挨路北是我们大队的小学校,路南不远处,就是我们生产队的菜园。菜园不大,里面种了好多菜,黄瓜、番茄、辣椒,应有尽有,就说这黄瓜吧就有好几种,有刺黄瓜、地黄瓜和棉地瓜,我们这群小孩都肯吃,只要给看瓜的人帮个小忙啥的,就能弄根黄瓜吃吃。为了到菜园吃根黄瓜,我还挨过大人的打。一天下午放学,我们几个小伙伴和往常一样,出了校门就拔腿朝菜园跑,看园的人正赶着牲口浇水,我们几个都肯玩水,全身都被水泼透,还沾上一块块的稀泥糊子。等回到家,母亲看到我一身就像猪打泥,气不打一处来,抓住我捏住我的耳朵拧多高,我痛得哇哇乱叫。母亲一边拧着我的耳朵,一边反问我:你的魂是不是丢到菜园里了?
多年后,我还对菜园谈虎变色。菜园里的菜长得都很喜人,尤其是黄瓜,只要水能跟上,人趴在地上都能听见黄瓜“吱吱”地长,一夜能长拃把长。每天下午放学,正是浇菜的时候,因此我们都是跑着去,帮着看菜园的人,或赶牲口浇菜,或帮着摘菜,倒在大堆上;或帮把分好的一堆堆的菜拢好,不让混在一起?;蚨嗷蛏倌芨笕税锏忝?,我们小伙伴不图别的,只想弄根黄瓜吃。这天放学,我们刚跑到菜园,菜园正分瓜,看菜园的人名字叫保长,真明叫啥并不知道,只听大人说,保长的爷爷在国民党里干过坏事,被共产党镇压过,不知谁先叫起来的,这外号便叫开了。只见保长一手拿杆秤,一手拿个条筐,按人一家一家地分瓜。怎个分法?保长一贯的做法是,先把摘下的菜估摸估摸有多少,然后按人头分,一家倒一堆,没分完剩下的,再大概匀一下。我们小伙伴甘心义务做的是帮保长堆好一家一家的菜,菜分好了,我们眼巴巴地看着保长分剩下的黄瓜,保长见我们几个忙得东一头西一头,热得像水鸭子,就每人塞给我们一根细黄瓜,一边看旁边有没有人,一边轻声催促我们,赶快滚蛋,别让人看见了。我们把保长给的黄瓜塞进书包,弓着腰像一个个野小兔,向家跑去。
每次我们小伙伴或多或少都有所收获,高兴地跑来跑去,有时还舍不得吃,留到第二天,到学校拿给学习好的同学吃,讨好他们做作业时能照顾照顾。这等好事不长,还是露馅了,一次,我们刚拿着黄瓜跑到菜园外,正好碰见队长,我一紧张,趴倒在路上,藏在书包里的那根黄瓜掉在地上,不偏不倚,正掉在队长跟前。队长铁青着脸,一手捡起黄瓜,一手抓着我的书包,去找我母亲,母亲被罚10分,这等于那一天没干活,我被母亲痛打一顿。
保长现在已90多岁,眼花耳背,还落下一身老病。不久前的一天,我在村南地碰到保长,当我用手对着他的耳朵,提及那件事时,老保长苦涩地说:“那次我也被队长狠狠训了一顿?!?/P>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