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
来源：作者：张朝霞时间：2014-10-07热度：0次
清明节，她冒雨去给亚亚扫墓，归来时，已近黄昏，心情十分沉痛悲哀，对亚亚的思念之情，久久地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没有去做晚饭，就上床了。
少许，明明回来了，他来到床边，亲昵地抚摸着她的额头说：“青青，不舒服吗？是不是淋雨了。”
“不要紧，就是懒得说话干活，想静静地躺一会?！彼倨蘖Φ厮?。
“好吧，我去做饭，你好好躺一会?！彼底琶髅魑橇宋撬?，去了厨房。
内心的隐情和爱人的爱抚，使她的心底翻腾着复杂的感情，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她无声地抹去腮边的泪水，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朦胧中，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农家小院。
那是一个夏天雨后的黄昏，她正在她的房间看书，忽然听见院子里好多人在说话，她出来一问，父亲说，这是从省城回来的一家人，要租住在她家院子里。因为她们村在城郊，离县城不到两里路。
到了晚上，她便了解到这家人的简单情况：男主人，60多岁，退休干部，本地人；女主人，40岁左右，时髦漂亮；长子亚亚25岁，高瘦苍白；次子明明，大她一岁，18岁，健康英??；小三是个女孩，娇弱美丽。
她对从省城回来的这一家子十分稀奇，直到深夜也不想离去。
不久，她便发现，这一家人，只有大哥亚亚，对她最友好，他的身体十分瘦弱，细高个，大眼睛，看上去文静漂亮，就是脸白的让人害怕，不知怎得？他不和大家一起住，独自一人住在西厢房里。
有一次他对她说：“青青，到我的小屋来玩吧?！彼愫闷娴嘏芰私ァＶ患堇镏挥幸徽判〈?。在床边，用石条垒起一个长条桌子，上面堆满了书。时置夏天，屋里十分闷热。
“亚哥哥，怎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样好?！毖茄乔浊械匦ψ潘?，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红晕，让人觉得是那样的好看。
“亚哥哥，你怎么不读书了？”
“我读到高中，因有病就退学了。”亚亚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有什么病，亚哥哥?！彼痪共送楦小?br>“青青，我们谈点别的好吗?！毖茄乔钻堑嘏牧伺乃耐匪怠?br>“好的。亚哥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谢谢青青，等有用着你的地方，我一定叫你?！毖茄堑牧成嫌只指戳擞芍缘男θ?。
“亚哥哥，你那来的这么多书？”她望着足有一百本，而且每本都有砖头厚的书说。
“爸爸留给我的?！?br>“都是小说吗？”
“不，是小百科全书。”
“你都读过了吗？”
“大都读过了?！毖茄潜哒碜攀楸咚怠?br>“你真行，我连这么厚的一本也没读过?！彼姹惴鹨槐荆患饷嫔闲醋拧陡痔窃跹冻傻摹?。
“这外国小说，你能看懂吗？”她是第一次看到外国小说。
“都翻译过来了，好懂?！?br>“亚哥哥，等有了时间，我一定要把这些书，全读一遍。”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今天，她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书。
“好的，等你高考完了，再读吧，现在学习要紧，不是读闲书的时候。”
“到时候，你可不能小气。”
“那能呢？只要你有志气，我一定全部送给你读?！?br>她怀着对未来憧憬的心情，离开了亚亚的小屋。当时她在读高三。
从那天去了亚亚的小屋后，平时不起眼的西厢屋，在她的心中有了它的位置。每天她都要光临一次，和亚亚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的确，西厢屋成了她向往的地方。
有一天放学回来，妈妈对她说：“青青，快去看看亚亚吧，他的病厉害了?！?br>听了妈妈的话，她急忙来到亚亚的小屋，只见亚亚面色苍白，脆弱地躺在小床上。
“亚哥哥，你怎么啦？”她的鼻子一阵发酸，看着可爱的亚亚变成这样，她的心难受极了。
“没有什么要紧。青青，谢谢你来看我。”亚亚疲倦地睁开眼睛，用瘦骨嶙峋的手摸着她发抖的手。
“亚哥哥，伯伯他们为什么不给你看?。俊?br>“我的病不要紧?！?br>“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还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蔽飨嵛?，夏天热的要命，冬天却滴水成冰，一只小洋炉，不知什么时候火早已熄灭。
“我给你生火吧，亚哥哥?！?br>“不用了，我也不觉得太冷，你好好学习吧?！?br>“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彼诩依镎伊说悴窈谈茄巧帕嘶?。
“青青，谢谢你，我觉得暖极了?！毖茄钦踉抛似鹄?。
她给他倒了一杯水，又给他放在枕边一些红枣、花生、杏干之类的小吃。
“亚哥哥，我每天来给你生火?！彼醯醚茄鞘翟谔闪?，看着他穿着空心的薄棉袄，她便把妈妈刚给她做的新棉马甲脱下来送给他。
“亚哥哥，把这个穿在里面吧，你的身体太弱顶不住寒冷。”她双手捧着花色马甲对亚亚说。
“不，青青，你上学的路上更冷，好在我在屋里，还是你穿吧。再说这花马甲，是小姑娘穿的?！彼潘种械幕砑?，又惊又喜。
“亚哥哥，贴身穿在里面，别人看不着。”她看他没有穿的意思便说：“好哥哥，穿上吧，要不我再也不来看你了?！?br>亚亚在她的督促下，泪水盈盈地穿上了她的花马甲，年龄已有25岁的亚亚，其身体瘦的穿上她的花马甲也满合适，苍白的面色被花马甲衬托着十分娇雅。
“亚哥哥，你要是一个姑娘就好了，那我一定叫你亲姐姐，来和你做伴?！彼醋畔窀龃蠊媚镆谎难茄?，发起了感慨。
“青青，你就是我的好妹妹?！毖茄撬底牛偷匕阉翟谛厍?，无限感激地抚摸着她的发辨，一滴滚热的泪水滴在了她的手上，她的心里一阵颤抖。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她久久地不能入睡，想着西厢屋里病重而无人照顾的亚亚，心里十分的难受。
她不能明白，亚亚的父母，为什么不和她的父母一样？
一年后她高中毕业，高考完，她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亚亚的西厢屋看书。
在被亚亚称为百科全书的西厢屋里，她认识了许多中外文学大师，中国的曹雪芹、蒲松龄、巴金，外国的雨果、沙士比亚、果戈理。读到了很多中外文学名著，如《战争与和平》、《基督山伯爵》、《悲惨世界》、《子夜》、《家》、《春》、《秋》，还熟悉了很多作品中的人物，如《红与黑》中的于连，巴尔扎克笔下的高老头，《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与贾宝玉。
阿Q的精神，祥林嫂的命运，使她对黑暗的旧社会，充满了仇恨。
最令她兴奋和激动的是海涅的诗、但丁的《神曲》和歌德的《浮士德》。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文学名著的全部含义，但正像亚亚说的一样，西厢屋中的小百科，把她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曾为《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先生的悲惨遭遇而愤慨，也为普希金的决斗而感叹。
啊，西厢屋，曾经是多么破烂而又凄凉的小屋，而今却给了她和亚亚多少的温暖和智慧。
她如饥似渴地攻读着小百科，从中学到的知识，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在此期间，她发现亚亚在写小说，这是她以前所不知道的。
“亚哥哥，你真行。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作家，命运都是如此的悲惨。”现在她和亚亚说话，已不是半年前那种傻丫头的腔调了。
“也许吧，很多作家都是从逆境中走出来的?！?br>“亚哥哥，为什么你写小说，还要秘密进行呢？”
“以后再告诉你吧?！毖茄腔乇苷飧鑫侍猓阒さ馗牧嘶疤?。
“亚哥哥，你写的是长篇，还是短篇。”
“长篇。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发表，而是寄托我的感情。我太寂寞了，来到这里以前，从没有人和我交谈。我是在孤寂中，度着最后的日子，写小说给了我莫大的乐趣?！?br>“亚哥哥，这篇小说的题目是什么？”
“《被遗弃的人》”
“为自己的命运而哭。亚哥哥，你难道就不能象保尔一样？”
“正是保尔和这些书给我的力量。青青，还有你，才是最重要的。我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得到如此的厚爱?！彼档氖撬且患胰硕运恼展?。他的大人和弟妹，除了给他送饭外，别的什么都不管，几乎不给他添一件衣服。
自从亚亚来的那年冬天开始给他生火到现在，他的一切琐碎事，全她一人包了。为此亚亚的那位漂亮妈妈对她说：“青青，你对亚亚的照顾，我们会报答你的，从今后，我们每月给你十元钱，这是这个月的工资。”
她听了这话，肺都气炸了，难道她为的是钱吗？她连那张十元人民币看也没看，就跑出了他家的门。只听亚亚的弟弟明明说：“妈妈，你怎能这样对待青青?！?br>明明跑出来对她说：“青青，请不要把这件事放到心上，我哥哥确实太可怜了?！彼艘谎鄢さ檬钟⒖。彩歉崭崭呖纪甑拿髅?，什么也没有说。
为此，她三天没去西厢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家里，隔窗相望，只见西厢屋整个白天不冒烟，而半个夜晚都亮着灯，她知道亚亚在忍冻写作。特别是当她看见小窗上映着他清瘦的影子，终于忍不住了。
第三天晚上，她来到亚亚的小屋时，只见暗黄色的灯光下，亚亚侧身躺着，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身边石条桌上放着一沓稿纸，首页上写的不是小说，而是写满了她的名字。
她看着不由的泪如泉涌。
“亚哥哥。”她颤声叫到，他没有反应。
“亚哥哥。”她几乎哭出了声，他仍然没有答应。
许久，许久，他才睁开了泪水蒙蒙的眼睛，
“青青，你去吧?！彼纳羧醯募负跆患?br>“不，亚哥哥，我……”她无法说清这几天的心情。
“青青，再也不要来看我了，我不值得同情，我也不需要怜悯。”
“亚哥哥，这不是怜悯?！彼艚舻匚兆潘缆渡艿氖帧?br>“青青，我…也许…”她没有等亚亚说完这句话，就接着说：“亚哥哥，请不要误会，我会象以前一样照顾你的。”
“青青，你已经给的我太多了。这一生，我是无法报答你了?！?br>“亚哥哥，我不是为了报答，正因为如此，你妈妈要给我工资，我才三天没来的。”
“青青，他们这是对纯真感情的亵渎。”
“亚哥哥，为什么你的父母，对你一点也不爱？”
亚亚悲哀地注视着屋顶，没有回答。
“亚哥哥，你说啊，我看出了你们家的不正常关系?！?br>亚亚的脸上又流下了一串串眼泪。
“亚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彼昧σ∽潘?。
“他们是我的继父母。妈妈去逝以后，我爸爸找的现在的继母，生下了弟弟。后来爸爸又去逝了，继母又找的现在的继父，生下了妹妹?！?br>“原来是这样?！?br>“是的，这就是我写小说，为什么要保密的原因，因为他们在我的小说中，看到了我对父母的思念之情，所以他们恨我，就把我以前写的小说都撕了?！?br>亚亚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是西厢屋掩护了我。青青，我感谢西厢屋，感谢你，是你给了她力量。”
亚亚念念不忘她的恩情，这倒使她觉得为他做的太少了。
“青青，你要为我的话保密，懂吗？”
“为什么？”
“请答应我?！毖茄瞧绞蔽氯岬哪抗獗涞醚侠髁?。
“我答应你。”她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谢谢你，我刚才对你无理了，我实在是出于无奈，请你原谅我好吗。”
“我能理解，亚哥哥?！彼奘辈辉诎参孔耪飧隹闪哪昵崛恕?br>自从知道了这个家庭的秘密后，她更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亚亚，他的身体越来越弱。一天晚上，亚亚在疲倦地昏睡着，她坐在他的身边读书，忽然他醒了。
“青青?！?br>“亚哥哥，你醒了?！?br>“青青，你也该休息去了?！?br>“亚哥哥，你觉得怎么样？”她放下手中的书。
“青青，我不行了?！毖茄堑幕?，把她吓了一跳。
“亚哥哥，你觉得很难受吗？”她不由地流下了泪水。
“不，不难受。只是我的小说还没有写完?！彼浪傅氖恰侗灰牌娜恕?。
“你会写完的?！彼凉那鞍氩糠?，真是一篇力作。
“青青，我已没有力气拿笔了，后半部分，我已列出了小标题?！彼靼祝茄鞘侨盟葱?。
“亚哥哥，我能行吗？”在此之前，她在亚亚的影响下练习写过几个短篇。
“青青，你能胜任，我相信你能写好的，因为这段生活你是熟悉的?！?br>“好吧?！?br>自此，她便夜以继日的写着《被遗弃的人》的后半部分。
有一次，亚亚这样问她：“青青，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是可怜吗？”
“这……”她没有及时回答他。是的，她为的是什么？是可怜吗？不，自从知道他家的复杂关系后，她对他的恋情加深了，仿佛又远远不是这些，是他的才华，他的善良，他的遭遇获得了她的爱情。
“青青，我明白了，我为你作这样的牺牲感到悲哀?！?br>“不，亚哥哥，我爱你?！彼党隽嗽缫延眯卸硎境隼吹恼馊鲎?。
“青青，这不可能，也许，我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
“不会的，你不会丢下我的。亚哥哥，我要用我的爱，把你留住。”她十分温柔地把亚亚拥在怀中。
“青青?！毖茄潜ё∷纯奁鹄础?br>可怜的亚亚，他得到爱太少了。
“亚哥哥，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世人怎样认为，她知道，村里早有人对她和亚亚的关系作着种种议论。
“青青，我没有想到，这一生我还能得到爱，我是多么珍惜这种爱啊。”
“让我们共同来珍惜吧。”
正是这种爱，使亚亚维持着几乎没有活力的生命，直到《被遗弃的人》完稿，亚亚十分满意小说的后半部分，他知道她是用心血和泪水写完的。
之后，亚亚的病加重了。为此，她找到明明。
“明明，亚亚他……”她不忍心说出那些可怕的字眼。
“大哥，他……”明明也表示出极大的悲哀。
“让他住一次医院吧，这对他来讲是一种安慰，也许还能留他几天。”
“妈妈他们……”
“不用管，医药费，我出，你只要帮个忙?！?br>“青青，你……”明明英俊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色。
“我爱他。”她已什么都不顾了，只要亚亚能多活几天。
她和明明一起把亚亚送到医院，当她们看到“晚期血癌”的诊断书时，她几乎昏死了过去。她明白，不久她就要失去了她深深爱着的亚亚了。
她和明明为亚亚输了血，好在天赐给她们的血型是一致的。
亚亚再一次醒了过来，他明白了这一切，他是个聪明人，要不是病魔夺去了他的青春，他真的是个德才兼备的青年人。
在医院里，她一刻也不离开亚亚。到了深夜，亚亚依在她的怀中，喃喃地倾吐着他对她的感激和热爱之情。
“青青，我走后，你不要太伤心。现在，我已是死而无遗了。因为我得到了世界上最真挚，最纯洁的爱?！?br>“亚哥哥，我也一样。”
“青青，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毖茄前巡园椎牧辰籼潘牧成稀?br>“亚哥哥，不要这样，我心疼。”
“青青，我什么也没有，西厢屋的书就留给你了。”
“谢谢你，亚哥哥，你的小百科，胜过万贯家产?！?br>“祝你成才，好好努力吧?！?br>“亚哥哥，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青青，你太善良了，我真不忍心离开你。”亚亚说着又哭了。
“亚哥哥，不会的，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青青，你给我短暂的生命增添了光彩?！?br>“亚哥哥，你在我的生活中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
“我不能没有你?！?br>“我不能失去你?！?br>“青青，那篇小说草稿，就作为我的陪葬吧，还有这花马甲，就让它永远贴着我的心吧。”亚亚费力地指了指穿在里面的花马甲说。
“亚哥哥，你还有什么要求?！彼翟谝膊荒芸酥谱约?，她不能想象假如亚亚没有她，那他又会怎样呢？
“我满足了，青青，让我吻吻你吧，我给予你的太少了?！毖茄且衙挥辛ζ惆淹芬涝谒幕持?，他在她的脸上嘴上长久的吻着。
她们的心贴在一起，她们的泪水流在一起。
“我希望能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彼靼姿傅氖鞘裁础?br>“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青青，我的爱人，我的亲人……”亚亚一声低似一声地呼唤着她，渐渐地没有了声音。
“亚哥哥，亚哥哥?！彼笊睾艉白牛裳茄窃僖裁挥写鹩λ?。他永远地离开了她。
“啊，亚哥哥！亚哥哥！”
“青青，青青，快醒醒?！鄙羟姿蒲茄嵌终嬲媲星?。她终于从梦境中惊醒了，看见明明满脸泪水站在她的眼前。
“青青，你怎么啦？”他用温暖的手抚摸着她。
“明明，我梦见亚亚了?！?br>“是吗？”明明把她拥在怀中，他知道她特爱他的大哥。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可你又不让我去。我怕你太伤心了，果然如此。青青，不要太折磨自己了，这样，我会心疼的，吃点东西吧?！?br>“不，我们睡吧?！?br>
入夜了，乳白色的壁灯，把草绿色的蚊账照得朦朦胧胧，明明怕她被恶梦惊吓，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他那有力的臂膀，又使她想到了亚亚。
亚亚离开她们后，她遵照他的遗言，把他葬在她家的自留地里，在他的墓前，她立了一块小碑，碑上写着：我的初恋亚亚之墓 青青。
她不知世人对此作何解释，为什么要顾及这些呢？
亚亚去世后不久，他们全家又搬回省城。
临走的那天，亚亚的继母来到西厢房，面对亚亚留下的满屋凄凉书籍，她大发善心：“青青，这些就留给你了。”
她没有理她，只是在埋头整理着那篇亚亚要陪葬的长篇小说《被遗弃的人》，亚亚吩咐她的一切，她都照办了，唯独没有把这部草稿葬掉，她觉得这是一部优秀小说，应该献给读者，也是亚亚短暂一生悲惨命运的深刻写照。
“青青，听说亚亚留下一部刚成稿的小说?！?br>“是的?！彼匀幻挥刑?，她已有好久没有正眼看这位夫人了。
“青青，这是亚亚留在世上的唯一纪念，你把它交给她们吧?！毖茄堑募棠杆档秸饫锘辜烦隽肆降窝劾?。她不竟为亚亚而哭：亚亚，你去了，可你的作品却要遭难了。
“青青，求求你了。我有一位亲戚在出版社，拿回去，让他们给出版了，若亚亚在天之灵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辈焕⑹歉瞿芨傻呐?。说出话也这样中听。
“亚亚不让出版?！彼鋈痪醯?，没有把这部草稿给亚亚陪葬实在是件错事，也许，亚亚早已料到这些了。
“青青，难道你想一个人领这笔稿费吗？”夫人发怒了。
正在这时，明明来到西厢屋说：“妈妈，你怎能这样无理呢？这是哥哥留给青青的。”说着拉走了气急败坏的母亲。
可怜的亚亚，他们谁也没有去看他一眼，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山区的野地里。
为此，她倒在他的墓前整整哭了一天，她把那部小说的草稿烧在了亚亚的墓上。
不知什么时候，明明也来到了亚亚的墓前?！扒嗲?，我谢谢你，谢谢你对我大哥的爱?！彼底虐阉隽似鹄?。此时，明明已长大成人，身材伟岸，潇洒英俊，他拉着她的手说：“青青，我会回来看大哥的。我们后会有期?！?br>明明看着她，清澈的目光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
明明他们走后，她把对亚亚的思念全部寄托在亚亚留给她的小百科里面，她一本一本地认真读着，仿佛在和亚亚进行亲切的交谈。就这样当她把这些书全部读完后，大学通知书来了。她考进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在大学里她意外地遇上了明明。
她们同学四年，她压根没想到要去他家，他也从没有邀请过。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她都要回来给亚亚扫墓，那不尽的相思之情，时时萦绕在她的心头。啊，亚亚，她难以忘怀的初恋。
毕业分配的时候，明明希望她留在省城，但她想起了亚亚临终的遗言：“青青，我希望永远能在你的身边?！彼荒芄几耗强殴露赖男模盟牧榛暧兴樗?。
她分回到家乡师范任教，明明也一起回来了。后来，她们就结了婚。
“啊，亚哥哥，你在哪里，再来看看我吧?！彼男牡自诤艉白牛Ｍ?。
梦雾缭绕，她看见面色苍白的亚亚出现在她的眼前，手中拿着那部小说《被遗弃的人》，明亮的大眼睛在凄苦地望着她，仿佛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朦胧中，依稀能看见他的脸上挂着泪珠。
“亚哥哥。亚哥哥?！彼疵卮笊白?，但他却不回答。
“青青，青青。”声音亲似亚亚，又是明明。
啊，此梦何时休矣？！
(编辑：作家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