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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家巷584号

来源:作者:璎宁时间:2015-04-27热度:0

 

  八年前,女儿读了高一,我辞掉了幼儿园的工作,跑到了滨城。那时,我对于这座老城一无所知,只知道是一座城市,从我的故乡走大坝要走七十多里地,穿过一座黄河大桥才能到达。我在小姨家住了三天,说的最多的话是城市真好啊,道路又长又宽,超市到处都是。人一天天像赶大集的一样繁多热闹。商品琳琅满目,高楼大厦比比皆是……哪像我所在的石油小镇,一到节假日,小区的街道上就荒无人烟,人都跑向了周边的城市。

那时我依然没有拿到任何文凭,尚且年轻,骑着自行车在滨城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四处找房子,雄心勃勃的想开一家私人幼儿园。樊家巷,曾经几次深入驻足,看信息栏里的房屋出租信息或者招聘启示,妄想跳出那个石油小镇,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一个咸鱼大翻身。

 八年后,盲目的我再次来到了这里,只是已经没有了那年的年轻和勇气,只想在城市的一隅继续躲避尘世,经营花店,读书写字,像八年前一样,纯真烂漫,把这个世界想的过于美好。这时,我对这座城市依然一无所知。

樊家巷在城区中心渤海八路中段东面,是一条又深又窄又长的巷子。所谓长不过从渤海八路到渤海七路一千米的路程,但是樊家巷的长却不在这里。在于它是一条繁华拥挤的农贸市场,市场的北边卖猪头肉的,卖粮油卖炸货的,卖青菜的,杀鸡的,杀鱼的,卖袜子内裤的,烫发理发的…从渤海八路一直延伸到渤海七路;市场的南边,卖混沌水饺面条的,卖拖把茶壶的,卖花草卖鞋子的,做豆浆的,卖发面饼的,卖囊的,卖水果的,也是一字排开,从渤海八路到渤海七路,简直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

如果你从人的头顶或者缝隙里看,一定看不到樊家巷的起始和边缘,从我没有来到这座城市前,樊家巷就这么热闹着延伸着繁华着,我来到这里后,它依旧是往日面孔。

这儿的商品加起来可以顶上一个大型超市,这儿的商品仔细排列可以排满半个滨城。

这是一条很陈旧的巷子,出租屋低矮破旧狭窄,街道上坑洼不平,空气也不怎么新鲜。因为给周围的居民提供着日常的方便,所以一直平安无事地存在着,也可以说有存在的必要性。开着奥迪的男人,也会停下车,卖几两猪头肉下酒,时髦的女人也会把细高跟印在樊家巷并不怎么干净的路面上。

这一条农贸市场的存在,引起一连串的效应。渤海八路两边也几乎变成了更加繁华的农贸市场,这让我对于城市的印象大打折扣??梢运岛臀蚁胂笾械某鞘邢嗖钌踉都蛑笔潜车蓝邸?/span>

但是冥冥中,我却到了这样的一条街道落足,并完成在城市的行走。樊家巷584号就是我花店的位置。想想命运将我降落在这里一定有他的道理。这儿是最基础的民间,最热闹的世俗,最细微的生活。上帝给我关闭了在石油小镇的大门,却给我打开了樊家巷这扇民间的窗户。

                          

   一位大爷,6570岁,穿米黄色西服,带黑色廉价针织帽子,帽尖空空的,让我觉得里边充满了寒冷的空气和风。脸上皮多肉少,皱纹深刻,眼睛深陷,目光有神,双手爬满了蚯蚓,是消瘦的干枯的那种蚯蚓。

    骑着一个电动三轮车,车上的两个灯泡硕大明亮,显得他衰老暗淡。车上是他自己种的蔬菜:捆的一小把一小把的香菜,捆的一大把一大把的小白菜,塑料袋子里是散装的小油菜,一块板子上是几个腌咸菜的辣根。香菜六把一字排开,身材修长,鲜嫩生香,小白菜七八把或者更多,堆起了一个高度,翠绿欲滴。大爷挥舞着他的蔬菜对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说:新鲜的香菜小白菜便宜了,便宜了,香菜一块钱一把,小白菜五毛钱一把。大爷喊出的价钱牵动了坐在花苑里的我。他的喊声也把我喊回了夏天。夏天的蔬菜才会这么便宜,冬天的蔬菜价格一路攀升,往往让人望菜生畏。我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把香菜,可以分五次吃,花了五角钱买了一把小白菜可以分两顿炒。我拿走大爷三轮车上最后一把小白菜时,他接着从三轮车肚子里拿出了另外一把,再接着又拿出一把,似乎他的车兜里有无穷尽的小白菜,或者说他的蔬菜通着他的土地。

大爷的身边是喧闹的都市霓虹,飞扬的垃圾尘土,头顶上渐渐降落的夜色寒冷。而大爷似乎功力非凡,在道路旁,我的花店门口,持续站好几个小时,喊好几个小时。

喊着喊着,夜色裹着冰冷重重砸在他的身上,喊着喊着他的蔬菜越来越少,最后的几把注定蔫巴了被他带回去当做晚餐。最后,他的喊声只有他自己听见,喊着喊着他嘴里哈出的白气再也冲不开寒冷。喊着喊着,街上没有了行人,只剩他像一个僵尸一样的站立在路旁,我担心,要不是我门口那根电线杆的支撑,他也许会倒下去。但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副在土地上练就的骨骼是不会轻易倒下去的,就像我的父亲,都七十多了,还在麦收的季节,到田野里弯腰捡拾遗失的麦穗。

连着十几天,到了四五点钟的时候,大爷准时出现在我的门口,似乎他种的蔬菜无边无际的,用一整个冬天都卖不完。今天大爷带的小白菜叶子肥硕,水分充足,似乎在没有来的这几天里,对他的蔬菜们进行了精心的养护。以便于把它们运进城市,足以打开城市人的目光。这让我想起一首诗:这些蔬菜和买菜的老人,都有故乡的模样和乳名,老老实实的呆在城市的一隅,等着有缘的人钱来认领……

20141125

 

还有一位大爷,我和麻辣香锅的厨师们都叫他“山羊胡子”大爷。他的脸颊长而消瘦,下巴的胡子一小把,说话的时候一翘一翘的,像一只正在吃草的山羊。但是山羊胡子大爷一般不和我们说话,

如果他的车子挡住了我的花店门口,我出去说他的时候,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挪移一下,用他布满眼屎的皱巴巴的眼睛看我几眼,而从不祈求我将就。所以我从没有听见山羊胡子大爷发出的任何声音。但是遇到买东西的顾客时,他会猛地站起来,和顾客说甜瓜是自己种的,种了二十多亩,不使用尿素,只用农家肥。而且动作麻利的把他的甜瓜面瓜打发出去。他的甜瓜面瓜,有老虎的肤色,狮子的花纹,饱满圆润,像我娘小时候种的,我买过几个,但是没有我娘种的甜瓜的味道或者说直接没有,一股肥料的味道充斥其中。因为好几次我经过六街批发市场,看到山羊胡子大爷挤在批发蔬菜水果的贩子中,他消瘦的身体快被压成了一张薄饼,他挤来挤去,才把自己和他的胡子和他的车子从人群中解救出来。我知道这一切,但是我不能揭穿他。人到老年,他也只能倒腾点水果卖卖来维持生计。

冬天到来之后,山羊胡子大爷开始倒腾甘蔗。他在三轮车靠驾驶座的地方绑了高高的木棍,他的甘蔗二十根或者三十根,高高地斜倚在横着的木棍上,远看像一杆杆的长枪。这些枪里装满了甜蜜的子弹,蓄势待发。谁被射中了都会产生幸福的感觉。

有一天我早上上班,到黄五渤九路口的时候,路北的车辆行人都停下了。眼看着南边的红灯就亮了。我看到山羊胡子大爷驾驶着他的三轮车,急急地驶过路口,车上他的长枪似的甘蔗们无比招摇地和山羊胡子大爷闯了红灯。路口南边的警察追出来十几步远才把他从三轮车上追下来。警察说他:大爷,闯红灯是不对的,危险,知道不……他直瞪瞪地盯着警察,不说一句话,直到盯得警察都笑了就放他走了。而停在路口的车辆和行人,都笑着说这老大爷无法无天的,感情把城市街道当成了赶大集了。城管,交警,行人训斥他也好,驱赶他也吧,也只是动嘴说说,从未付诸实施,这也是樊家巷特有的景象。也就是这个城市,这条老街的包容性。

我写这些文字的当空,山羊胡子大爷正骑着三轮车,拉着他长枪似的甘蔗,在渤海八路樊家巷游弋着,他的甘蔗直挺挺的对着冬天,想以甜蜜的子弹击退冬天的寒冷。 

20141126

 

这几天我关花店门的时候,花店对面卖菜的傻子大衣哥,已经将他的包菜,白菜,大蒜大葱等蔬菜,用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遮盖的严严实实。在我花店北面,一个饭店的窗台下,用一件军大衣作为褥子,用另一件军大衣作为被子,或者说把冰凉的水泥地作为褥子,将黑不见底的天空作为被子,呼呼大睡。军大衣盖了脑袋却盖不到双脚。当我关门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脚上盖着一个白色的塑料带。随即我的心上浮现一丝苍白的担忧。也只有他,一个对生活失去知觉的人,对人世的沧桑毫无感知的人,对人间的疾苦毫不在乎的人,才敢用一身皮肉和冬天抗衡。用他惯用的方式嘲笑我这个躲在花香里做梦的人。

他的一件军大衣,一件袖子齐刷刷的掉了,露着黑黢黢的套子,像被谁砍掉的。另一件军大衣的套子滚成了一个一个的疙瘩,衣角被风一吹飘忽忽的,像被谁掏空了填充物,或者说大衣哥就是一个被岁月掏空了内脏的人,而仅剩的皮肉,被岁月的药水浸泡的已经百毒不侵。所以他才能从去年我搬到这里,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把自己站成了一棵大树一根电线杆,或者把自己站的不朽。

今天傍晚我发现,他把自己的一件军大衣仍上了高高的树杈倒挂着,那套子重新撕裂,像一个人张着大嘴,露出牙齿,有话要说。同时看到大衣哥对着军大衣使劲跺脚,指手画脚,骂骂咧咧。难道他把军大衣真的当成了一个要和自己对阵的人?

傻子并不全傻,那天我看到他拿着一张光盘在照镜子,他反过来正过去地照着,梳理胡子和头发。他必定从光盘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并感到了吃惊,不然他也不会把光盘掰碎,把自己的手掰的流血,并把光盘气急败坏地扔到了大马路上。

还有一天,傻子附近的树上挂满了彩色的气球,依次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他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不停地用嘴吹着气球用手臂打着气球,那时还是秋天,树的叶子还绿着,偶尔有几只鸟儿飞临。他的动作稚气而优美,好像忘了自己是谁,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打来打去,只听的一声又啪的一声,那些彩色的气球被他一个一个拍暴了。那些色彩四散飞离,随即被车碾压消失。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人们视而不见,或者他直接被人们忽略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没有谁会把他领回家去,同样,我也不能!

我更不能把我午休的小沙发送他,也不能把我的小被子送他。更不能把新买的羽绒服送他。他和我隔着一条马路,却隔着一个尘世?;蛘咚邓且桓鐾阉椎娜耍乙廊皇且桓鲇钪氐乃兹?。躲在闹市里,有着“作家诗人”的头衔,“连续获文学奖”,住着高楼大厦,衣冠楚楚。却始终鼓不起一种勇气和他的坚持对峙。

今天傍晚突如其来的冬雨让傻子大衣哥无所适从。他的破烂蔬菜也只是被破布盖住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暴露在雨里,像一堆垃圾。他来到我花店北面的饭店窗台下,提着他的破大衣,他的蛇皮袋子,一塑料桶凉水,哆哆嗦嗦走来走去,想找一个没有被雨淋湿的地方,躺下,可是他来回的走了十几次,他身上发出的混合的味道都把我推出好远。他始终没有找到干的地方躺下,而是靠在窗户上,哆嗦着吃塑料袋里的凉馒头。真的不知道他对这个世界还存在多少的感知。这个雨夜他将怎么渡过?而我的担忧必将多余,第二天,他比我更早的站在了马路对面他的蔬菜摊子前,好似昨夜的雨未曾光临大地或者他。

 

20141127

                      

不知从何时起,傻子多了一个邻居,是一位长相俊朗,浓眉大眼阔鼻,长头发留着小胡子的男子,颇有艺术家的风范。这男子只所以引起我的关注,第一是因为他挂在树上的大红色的条幅,条幅上赫然写着十个黄色的大字:春天图书,一元一本。第二是因为他拉来的满满一三轮车的书。

 他把书籍,整齐地摆放在傻子的蔬菜堆南边,和傻子蔫不拉几的蔬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比光明和黑暗,白天和夜晚。

 虽然自己的日子捉襟见肘,却也有见了书就疯狂的性情。我就穿过车流,跑到了他的摊子上。他的书籍其实就是过期的期刊杂志,有《意林》《读者》《青年文学》《萌芽》《收获》《啄木鸟》……有些杂志已经发黄泛旧,卷边,破损。我甚至看到了印有1989年的《读者》。这让我有点心潮澎湃。读高中的时候,买不起书,尽管这些杂志只有一两块钱,就在中午放学后,到大集卖书的摊子上,抱着人家的书不放,还偷偷拿到一边去摘抄。这些杂志,滋养过我年少时的心灵或者说灵魂??梢运蹬惆槲叶晒丝嗌母咧猩?。又陪伴了我在那个石油小镇漂泊的岁月。如果没有这些读物,我在小镇的岁月该是何等的灰暗。

 可今天面对这些书籍,我翻了又翻,拿了又拿,检了又检,最后竟然说了句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我不看这些东西。意思是我要找《瓦尔登湖》我要找《百年孤独》或者找到《平凡的世界》或者《惠特曼诗集》之类的书籍。男子听到了我说的话后,他愤怒了,胡子随之抖动,他拿起一本书在我面前晃了晃说:这是书,不是东西!即这些书虽然躺在路边,精其神含量无可比拟。这些书,也是他全部的生活。我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了羞愧和自责。一段文字,从酝酿到下笔到成章,无疑都倾注了写作者的心血和情感,再到出版发行流通到全国,无疑都倾注了制作者辛苦的劳动。一个爱书的人,怎么能用“东西”这个词语去玷污书中的心或者世界。那里边有我青春的迷惘,也有照亮我黑夜的灯盏,更有滋养我灵魂的蜜糖,也有我蹒跚走来的脚印。

因为这些书,在傻子或者卖书的男子跟前驻足的人便多了起来,一度有了热闹的景象,随即就消失了。有些人只是翻看翻看就走掉了,有些人直接瞄上几眼就走掉了,虽然没有如我说出过分的话。我知道现在的人都耗在微信,qq,陌陌,游戏的虚幻世界里,有些人则活在房贷,车贷的压力中,有些人则深陷金钱的海洋无法自拔。

他们已经不需要这些书籍来滋养灵魂陪伴成长,他们在现代化的天空上空荡荡地飘着,眼神涣散,脚步凌乱,内心空洞。而不像卖书的男子,即使穿的不如潮流甚至落伍于时代,眼睛里却有坚定犀利的光芒,即书的光芒。

很多个夜晚,卖书的男子独自骑着三轮车走了,而没有带走他的书籍。我想他只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现在谁还偷书呢,有时白给都不要;第二,卖菜的傻子可以帮忙照看?;蛘咚侵湟丫锍闪四持中?。

果真,在卖书的男子不在的夜晚,买菜的傻子就睡在蔬菜摊子和书籍摊子之间的地上,最低微的人成了书籍的守护神。在几个风雪之夜,卖菜的傻子用自己仅有的塑料布遮盖着那些书籍。

卖书的男子,想用这些书籍维持生活是艰难的,同样,他想用这些书唤醒人们麻木的神经中枢也纯属徒劳。他拉着这些书在城市里跑来跑去,除了让这些书更加破旧最后消失于时间之外,他赚不了几个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我有好几次想把他的书全部买下来的冲动,随即就把这个想法消灭在萌芽状态了。我想这样做并非有济世的情怀,也并非同情卖书的那个男子。我知道买下这些书也就三五百块钱,而这些书本身的价值绝对大于任何金钱,但是迫于种种无奈,我还是不能做出超出常人的决定。

一把鲜嫩的小葱已经整齐地摆在了卖菜的傻子面前,而卖书的男子和他的书他的条幅,不知道何时早已不知去向,我望向那个地方的时候,觉得那个地方空荡荡的,经过的时候,似乎闻道了一股过去陈书的味道。有时候还觉得,风在轻轻地翻着那些书籍。茫茫尘世,世俗喧哗,依旧会把那些不起眼的书籍埋葬,辛亏心里的书籍藏的很深,谁也取不出来。

2015326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