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居住的这座城市,究竟有多少条街道,有多少条小巷?我没有数点过。每每吃完晚饭,我就会来来回回地穿行在这些大街小巷里,直到不想迈步为止。
这里有迎宾大道、万盛大道、东城大道、西城大道、黑山谷大道,有万东路、新田路、滨江路、观景路、体育路……它们或直如弦,或曲如弓,地摊、超市、药店、小吃店、书报亭、菜市场……这些固定的元素,在大街小巷拥挤着,膨胀着。在城市的几个周边,还有大型挖掘机在隆隆的轰鸣声中忙碌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参天大楼在被挖掘机挖掘过的地方拔地而起,也会生出一条条的街道来。这些高楼和街道贯通起来,川流不息的车辆,默契的亮起了红色的尾灯,一点点的挪移,总有不耐烦的司机探出头来,张望和等待着。这一切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和其他人特别是女同胞不一样的是,我逛街的目的不为别的,主要是溜达,看看市井,看看马路,看看高楼,看那些在站点候车的人,看他们急着上班下班,看他们急着回家。也许是这里作为旅游城市的缘故,无论走在大街或小巷,都会遇见成百上千的陌生人。与这些人或许只是擦肩而过,或许有过眼神的交流与碰撞。走过后我不会记得他们的声音,不会记住他们的容貌,即使再次相遇,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虽说这是一座隐藏了我诸多青春往事的城市,但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罢了。虽然我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但当我再次站在似曾相识的街道时,几十年的光阴恍然而逝,老街旧巷,拆迁的拆迁,消失的消失。过去的人和事,点点滴滴积在心里,似乎历久弥新,很久之后再一次想起时,竟没有一丝淡忘的感觉。
从龙凤碑路口转弯往勤俭路方向走,在转盘南面就是万盛大道,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零售商场和专卖店里,展示着各式各样的流行商品。在新开业的重百商场、永辉超市、国美电器等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无不刺激着人们的感观,使人们对金钱的渴望比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要强烈。透过无色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衣冠楚楚的男士陪着悠闲的小姐正在选购他们喜爱的物品。前几天,我也曾去重百商场和附近的几家店铺去转了一圈,看着那些衣物上标明的价格,摸摸干瘪的口袋,我才明白我尚不具备在此消费一次的能力。
万盛大道是城市的中心地带,有很多不同形状的建筑,工商银行、重庆银行、渝南明珠、海棠晓月、阳光国际、聚鑫缘等地高楼大厦,在夜的光影里巍然挺立,极目难尽。这些风格不同的建筑,也让这个城市日渐丰满起来,不至于那么冷漠和烦躁。大道上的人很多,红男绿女,总是充满着成熟的诱惑。偶尔看见有偷懒的人越过斑马线,快速地通向了另一个车道,也有肥胖的人摇摇晃晃地从我面前走过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几个摆地摊的人大声呼叫着,不断地向过往的行人兜售他们的物品。有妇女向行人分发着一包包餐巾纸,上面是洗浴、按摩和推拿的广告??醋拍切┟月业牟释迹钌畹卮ネ吹轿夷谛牡纳?,那种感觉无可名状。
在阳光国际、汇鑫、健豪、万盛宾馆、体育宾馆等中、高档酒店内,食客如织。酒店两旁,每天几乎停满了那些公家的、私家的车,还有来来往往的出租车。风格不同的酒店,也显示着食客们参差不齐的身份。有时,我也会坐上新开通的环城公交在这段路上穿行,从车窗内看路边的行人。每个站点上都有许多人像积木一样的排好队,上车下车的人都是面无表情。车也很守规矩,到站即停,人上即走,人跟车一样的机械。许多人的生命片断蓦然闯入我的视线,我也由此匆匆地进入他们生活的某一瞬间,而后擦身而过,永远隔开。
在高速公路出口处新开发的“万盛花园”小区,我看到了一片很大的绿地,它们是城市绝对的主人,虽然城市用地有限且土地价格昂贵,但决策者们考虑再三,还是给绿色的草地留下了成长的空间。他们知道,假如这些绿地不存在了,再好再坚固的钢筋骨架也支撑不了这座城市,也无法使城市变得灵活而生动。
偶然的一天,我发现,在体育馆门前的空旷地带,一个老年人染着夕阳一样淡黄色的头发,穿着一条破洞的裤子,弹着吉它,很投入地唱着歌。一遍、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唱着,嘶哑的嗓音好似老式的录音机,有点破旧的感觉。但很少有人驻足下来,去听,去看。那歌声无可名状,饱含辛酸和痛苦。
偶尔,在三元桥或立泰大厦,乃至万东北路,还可以看到一些外地来这里乞讨生活的人,他们站着跪着或坐在地上,睁着一双痴呆的眼睛,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前面放着铝制的小盘子,里面扔着一些纸币和分币。他们年岁都很大了,斑白头发,沧桑的面容如我的父母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更没有知道他们姓什名谁?每当一个昂首挺胸、傲气十足的人在他们面前不屑一顾地走过去,他们的眼里就会流露出失望的目光。好在有民政收容部门的帮助,使他们衣食无忧。
子如广场是城区标志性的广场,每到夜里,无论大人或小孩,纷纷聚集在这里,在音乐里尽情的舞蹈。音乐是暧昧的,灯光是暧昧的,看客的心情是暧昧的。在广场中央,她们扭动着身躯,带有诱导性质地蠕动着不安分的双手,一副令人无法体味的表情,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在路边灯光下,有人在读晚报,有人在吃夜宵,旁边还有许多人在漫不经心地散步、说笑……而我的内心比他们走得更远。我似乎看到了在那遥远的灯光下,孩童认真做作业的影子;看到了阳台的窗口前,有老人在为自己亲人熬药的身影……那一切虽然遥远,却格外清晰,那幻化出的平凡而单纯的画面,在我的生命中交织成不可或缺的温暖。
十字路口、斑马线、超市、酒吧、茶楼……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迎宾大道到永利豪庭,从松林路到体育路,从单位到家的房间,游走在这个属于自己的城市,但出现在眼前的总是千篇一律的场境。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隐向高楼参差的一角,夜色慢慢笼罩了小城。喧闹了一天的小城意犹未尽,追寻着灯的影子,延续着节奏。路灯是忠实的守望者,准时地为小城送来了光明。公园顶上的霓虹灯也争先恐后,次第亮出自己的色彩。各种灯光在跳跃、波动、流转中展示着个性,给小城披上一袭华贵的舞衣。
置身于青山之上,远眺整座城市,才感觉到这座城市原来很美。林立的高楼,宽敞的街道,玉带般的孝子河环绕着青山,让人感叹这座城市很美。生长在这里,许多时候看不到她的美丽。也许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的来由吧!
回到家里,坐在并不宽大的窗台上眺望这个城市,到处都有窗口,像无数只眼睛,窥视着建筑周围的一切空间。最明显的是窗口散发出来的灯光,洞穿一部分黑夜。一些亮、一些黑,整个夜晚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生活,显得柔和而又冰冷。那些亮着的,也滤去了白昼的尘嚣,浸透了冬日的冰凉,丝丝缕缕飘散在城市上空,感觉宁静而温馨。
每每吃过晚饭,人们便走出家门,既是寻找生活的乐趣,也是在表达着对生活的珍惜。他们三五成群,边走边聊着见闻,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城市夜色的火热和宁静。灯光给每个人涂抹上一层黄色的光晕,这属于夜晚的梦幻色彩,让每个人看起来都很亲切。和着两旁店铺里传出的音乐,脚步就会不由自主地跟上了节奏,灵魂和身体就从脚下开始放松,再放松,心态便在瞬间得到调整。尤其是孝子河岸边镶着的那些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更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一种富贵的气息。灯光在沿河两岸柳树的枝叶间闪烁,一片绿色的高贵移入眼帘。坐在柳丝垂垂的亭子里,呼吸着清新空气,极目四望,山光水色,尽收眼底。
迎着孝子河风,赏着霓红灯闪烁的七彩光斑,别有一番韵致。唯有路灯还在守望着孤寂,偶尔几声言语,伴着某个角落里传出的歌声,在宽阔的路面上回荡。
(编辑:作家网)